自從虞星連的勢力侵占了凡間,天空就變成這樣了。
這裡是城中村,安全了很多,而邊境聚集了各路妖魔。
狼煙四起,戰火紛飛。
客棧的溫泉裡汩汩往上冒泡,皂莢的香氣,迷情般的香薰無孔不入。
少女全身浸在水裡,感受着身後之人的體溫,這樣肌-膚相-貼的觸感,有種詭異的安甯。
她曾與夏聆町生活了許多年,醫術方面也是略知一二的,這水似乎可以将人融化,有種酥-麻的刺痛刺激着她的五感。
少女的雙頰泛紅,呼吸逐漸急促,眩暈,燥-熱,口渴,心-癢……充斥着她的身體。
但她依然隐忍着閉上眼睛,享受着魚骨梳在頭皮上刮痧,男人抱着那一縷烏黑的長發,為她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梳得差不多了,又端起旁邊的熱茶,杯壁貼到她唇邊。
陸雪緣咕咚咕咚喝着,口中喃喃細語,聲如蚊蚋,根本聽不清楚。
秦熄感受到胸前在震動,他手一頓,放下魚骨梳,貼到她唇邊,“你在說什麼?”
“九嬰……”
“什麼?”
“九嬰有了好多好多道侶。”
秦熄說:“你覺得我也會?”
陸雪緣語氣淡淡的,“蕭鹜說過,神族很多女人都愛你。”
秦熄垂眸輕輕吻在她的眼皮上,“她們愛的是景王,不是秦熄。”
“秦熄,是你讓蕭鹜去接我的嗎?”
“……”秦熄一頓,想起臨走時的陸沉棠,道:“你看到了什麼?”
陸雪緣:“虞星連說蕭鹜從天橋上掉下去了。”
秦熄看着她,摩挲着她的發絲,也不知怎麼哄她,腦子裡亂七八糟。
陸雪緣見他不言,便說:“你其實可以不救我的。”
秦熄擡眸蹙眉,聽不懂她在講什麼胡話。
“我答應過蕭鹜,隻要他幫我坐上朝陽宗宗主的位置,我就願意獻出人魂,澆灌盛有夏聆町殘魂的翡翠燈……蕭鹜給了我一顆邪種,在那隻香爐裡……”
聽到“邪種”二字,秦熄一把握住少女指向石桌的指頭掰回來,另一隻手捏着她微微揚起的下颌。
“醒醒,雪緣。”
看着她的面容憔悴,瞳孔渙散,五官完全處于脫力的狀态。
“你把話說清楚,不要睡……”
陸雪緣吐出一口靈氣,消耗掉了身體内最後一點法力。
她眼含秋波地望着他。
伴随着氣息袅袅,翡翠燈聚攏成型,落到男人的掌心。
“你竟然,甯願舍棄人魂,也要做朝陽宗宗主?”沒有人魂,兩個心魂又能支撐多久,秦熄的手指收緊,在她的下颌留下幾道紅痕。
“是,我騙了你……”陸雪緣被掐得沒了力氣,隻能本能地喃呢,“你是九天之上的神官,我是下九流的魔修,你我本就是雲泥之别,當初我被葉蒲衣逼下懸崖,弑魔鞭已是無可解的,若不修煉黑蓮邪種,你讓我怎麼辦。”
溫泉的水面上鋪滿花瓣,各種香料混雜在一起,仿佛能洗刷到所有晦氣。
少女深吸一口氣,任由他撫摸着自己的頭發。
秦熄握住她一隻手,無形的法力感受着她的經脈,果然,圓環幻化的紅線已經入骨。
他松了口氣,将她往懷裡更深的帶了帶,“你将香爐心法透露給虞星連了嗎?”
陸雪緣仰頭看了看他:“我沒有。”
秦熄說:“你騙過我很多次,我還能相信你嗎?”
陸雪緣搖搖頭:“我沒有背叛你,相信我。”
面前的男人眼神仿佛吃人一般,張開五根修長的手指,在少女纖細的脖頸上逗留了許久,片刻後,他的嘴唇緩緩貼到她耳邊。
“雪緣,如果你背叛了我,也千萬不要告訴我。”
“你會怎麼樣,”陸雪緣說,“會殺了我嗎?”
雪白的肩頭忽然抖了起來,布滿血絲的眼球浸泡在淚水中,本能地眨眼。
淚宛如斷了線的珍珠,吧嗒吧嗒掉在男人的手背。
秦熄怔怔地盯着她,為她擦掉眼淚,“别哭,你跟在我身邊沒少受委屈,我不想再看到你哭。”
陸雪緣一激靈,跳出溫泉。
她抱起石桌上的香爐就要跑。卻被秦熄擡手一招定住,無法前進。
“我不是故意的……”她說,“為了給他們報仇,我不得不修煉邪種,秦熄,你看在我失去人魂命不久矣的份上,放過我吧!”
“我有說要跟你計較嗎?”
他走近她,下一瞬,她咚地一聲蹲在地上,緊緊抱住頭。
“不,不要,秦熄,不要懲罰我……”
秦熄也蹲下,冀圖用扒開她抱着頭的手。
“誰懲罰你?”
“……”陸雪緣看着秦熄的眼睛,低聲說:“魔宗師。”
“你現在已經逃出來了,你安全了。”
少女被男人抱在懷裡,一瞬間所有的倔強都消失了,她睫毛輕顫,腦袋垂在他的肩窩。隻想這一刻可以慢一些,久一些。
秦熄施法将懷中的人烘幹,随即以黑披風蓋住她的胴體。
他抱着她,往樓梯上走。
“秦熄,秦熄……”她在他懷裡低語,聲線軟綿綿的,與往日的夾槍帶棒截然不同。
男人沒有回應她,手中力道加重了幾分,捏緊了她的肉。
少女感受到被威脅,隻好住嘴。乖乖地靠在他懷裡。
客棧房間内蜜香袅袅,窗牗兩側的珠簾迎風搖曳,血色的月光透進來,一大半灑在衾褥,紅燭已燃半截,殘存蠟油溢滿了金箔。
蒼白的側臉映出一道紅暈,少女被男人放平在榻上,伸手握住他的手。
男人甫一回頭,緊接着她身體一傾,趴在榻邊哇地一聲。
她抓着簾帳,嘔了好久。
半響,才虛弱地抹掉溢出唇邊的血。
陸雪緣擡起濕漉漉的眼睛,仿佛想獲得一點點屬于他的憐愛,哪怕一點都好。
然而他那張臉依舊冷如冰霜,再熱的體溫都無法融化他那顆僵硬的心髒。
她看向窗外,血染月色澆滅了她的希冀,詭谲的壓抑感宛如一把鐮刀,斬斷了心中最後一根弦。
陸雪緣垂下眼睑,顫抖地雙手,解開衣服,“幫我拿一下止血散,然後,做你想做的吧。”
男人坐到榻邊,扶起她,将手伸向她的衣帶。
突然,少女握住他的手,氣若遊絲地說:“秦熄,熄燈……”
男人單指成訣,蓄力一彈,紅燭滅了。
屋裡陷入一片靜寂的黑。
暗夜中那一道冷冷的輪廓與她相融。
少女深深嗅着男人身上的味道,貪戀他那高高在上的冰山腳下融出了幾分暖流。
她主動攥着衣帶,輕輕地遮住那雙柳葉眸子。
身上有好多傷痕,她自然不想讓秦熄看到。但比起那些傷痕,她更不想他知道自己的魂識已經被玷污了。
曾經他們颠鸾倒鳳,魚水之歡,但她更希望秦熄可以一整夜什麼都不做,隻是抱着她,親吻她,靜靜地陪伴她。
窗牗兩側的珠簾響了一夜,天邊冒起魚肚白的時候,男人望了一眼榻上熟睡的少女,深邃的眼眸裡竟閃出一絲溫情。
他貼過去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又在她唇角印下一吻,随即合衣起身,離開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