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緣道:“紫陵王,你知道的,我和白鳳凰話不投機,就算趕在渡劫日前夕助景王飛升上神,我也想用我自己的方法。正好,既然你來了,我今兒有事與你商議。”
紫陵王看着懷中自己捧在心尖上的神女,雖然陸雪緣的行為令他生氣,但看在白鳳凰的份上,也不想再抱怨什麼,哪怕他在火大。
“鳳凰,你好好休息。”紫陵王為白鳳凰掖好被子,溫柔地撫摸她的頭。
“阿掣,我沒事。别誤會,我和阿骊沒有在吵架,隻是商量事情。”白鳳凰笑得很安然,還帶着些許慈愛,她也握住撫在她額頭的大手,放在自己臉上,“你們去吧,千萬要小心。”
陸雪緣見不得這倆人膩歪,轉出門去等。
殿門一開,紅月的光灑在少女純白的衣衫上,将她染成血人。
嫡少主虞衡突然薨逝的消息不胫而走,緬因山混亂,說什麼得都有。還在閉關的魔宗師仿佛有心靈感應,第一時刻便感受到兒子命喪黃泉。
魔宗師閉關的魔窟内飛出幾隻嗜血蝙蝠,緊接着是一陣震天響的哀嚎。
陸雪緣從未聽過男人如此悲怆的哀嚎聲,更難以想象這聲音是虞星連發出的。
前塵往事她已然忘記,隻是今世中,與一個男人相識以來,他從來都是順風順水,想要什麼就能得到,所有人都認為魔宗師法力高強刀槍不入,但陸雪緣堅信,越是強大的惡人,定是有那最軟弱不堪的一面。
陸雪緣和紫陵王來到緬因山頂。
二人從緬因山上俯視向下,一座座黑蓮祭台拔地而起,祭台頂端的黑蓮花張開血盆大口,轟隆隆的雷風暴雨過後,滿滿的毒液、血漿以及黑霧噴湧而出,瞬間引來無數嗜血蝙蝠。
“看到了嗎?”陸雪緣坐在祭台邊緣,幽幽地盯着前方,“隻要有那群蝙蝠出現的地方,就知道虞星連在那裡。”
紫陵王看了她一眼,緬因山人多口雜,他從那些魔官背地裡竊竊私語中自然也聽說了嫡系魔少主虞衡被邪種小顧菖咬死的事情,隻是大部分消息都被魔宗師封鎖了,很多事情不幹明面上議論。
“因為星圖騰的事情,魔宗師受到不小的打擊,法力也有退化趨勢。我常和他講,關于星圖騰的事無需當真,景王如今勢單力薄,又被他斬斷雙翼,翻不了身了。”
紫陵王道,“奈何魔宗師多疑,最近總是往黑蓮祭台這裡跑,就是為了穩固法力,眼下出了喪子這等大事,怕是元氣大傷。”
陸雪緣攥着蝴.蝶刀的刀柄,在手中靈活把玩,呵呵一笑:“虞星連想讓小顧柏給他兒子吃,誰成想弄巧成拙。”
“你這一出偷龍轉鳳,讓整個緬因山都陷入恐慌,着實厲害。那日是我太心急,還以為你不念舊情,棄小顧柏于不顧。”紫陵王說,“虞星連沒有發現吧?”
“他别無選擇。”陸雪緣說,“顧菖咬死了虞衡,我打算求虞星連收顧菖為養女,隻有他将邪種女嬰視如己出,才能彌補虞衡少主帶給他的遺憾。”
雖然不是親生的,但邪種卻也是虞星連辛苦培育的作品,他更舍不得。
“魔宗師敏感多疑,你在他身邊凡事小心。”紫陵王伸手攥住武器,他的身體也随之變成半人獸形态。
“我感覺鳳凰有事瞞着我,雖我不知她的心思,也無法參透她手裡那本鳳凰寶經,但隻要傷害到鳳凰的身體,我是絕不允許的。”紫陵王說,“蕭鹜讓我轉告你,他已經潛入了藏匿星盤的密室,可是……”
“可是什麼?”
“若想探索星盤内部,還需要三個口訣。否則星盤無法開啟。”
看來虞星連是早有準備。
“紫陵王,請留步。”
陸雪緣取下耳墜,将兩顆紅紅的小靈芝塞給紫陵王。
“這耳墜是魔宗師給我的,裡面有為女子補充血氣的紅棗泥,鳳凰體虛,給她戴吧。”
*
陸雪緣冒着暴雨跑到一座黑蓮祭台下,看到那巨大的墳墓。
墓碑上有一抹暗紅。
那道黑影正倚在碑旁,右手鮮血淋漓,雙眼微腫,像是剛哭過。
往日他位于寶座上,手中的佛珠猶如可怖的鬼眼,而現在,身邊卻無一人。
她一眼看過去,隻覺這黑影如此落寞,周遭是無邊的孤寂和寒霜,僅有兩隻嗜血蝙蝠為伴。
虞星連一身黑袍曳地,兜帽遮住上半張臉,露出邪惡的下颌線。
他呼出一口冷冰冰的氣,煞白的食指将兜帽一掀,陰霾之下掩蓋的,竟是眼眸中滿滿的銳氣。
感受到背後腳步聲越來越近,虞星連當然知道是誰,以他的法力,方圓五百裡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陸雪緣靠近他,杵在旁邊,猶豫了片刻,随即跪下來,捧起他的手,輕聲問:“疼嗎?”
緊接着,她被猝不及防地蹬開。
身子閃到地上,手心破了皮,指甲縫裡也全是泥土。
虞星連依舊沉默不語,靠在墓碑旁,也不看她。
“如果宗師覺得疼,那就打我好了。”陸雪緣急忙爬起來認錯,“隻有疼痛轉移到我身上,宗師就不會那麼疼了。”
虞星連單手一推,輕而易舉地推開了她,随即站起來,轉身就走,豈料這丫頭竟健步上前,猛地從身後抱住了虞星連。
一隻手握住他那隻受傷的右手。
“滾。”他說。
陸雪緣攥得更緊:“不管你現在如何傷心,我都不允許宗師再傷害自己。”
這話聽着,不由得撥響了男人心底的一根弦。
虞星連側了側臉,眼神交彙間,一陣冰冷的寒意侵蝕着陸雪緣的魂識。
良久,她語氣蔫蔫的:“當初在鬥獸場,你是故意放我走的?”
虞星連冷冷開口:“這是你自找的!”他瞳孔一暗,不知是生性多疑還是感受到了威脅,下一瞬,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這突如其來的發瘋,吓得少女唇色發白,随着他的五指慢慢收緊,窒息感襲來,意識也逐漸混沌。
模糊的視野中是一張近乎猙獰的臉,惡魔的低語萦繞在耳畔,“虞衡為何會死,你在背後做了什麼,以為本座不知道?!”
她掙紮了兩下就停了,眼珠子仿佛下一刻就會炸出來,脖子都要斷了。
就在陸雪緣以為自己要被掐死的時候,大口大口的空氣湧入肺腑,她捂着脖子喘息,腦子裡一片空白。
虞星連終于松開她:“真的不是你?”
陸雪緣道:“不是。”
撫上那雙環在他腰部的手,另一隻逗弄小狗似的拍拍陸雪緣的臉頰,看着她惶恐的神情,不禁森然一笑。
“讓本座看看,你的嘴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