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戎生已經休養一周。

探視的人來來往往，尤其昨天崔乙元有意無意的嘲諷，讓周戎生煩不勝煩，于是閉門謝客。

除了周妩。

她仍和往常一樣，不時來陪他聊天解悶兒。

這日午後，周妩帶着解暑祛火的涼湯，敲響周戎生的院門。

意外地，來開門的竟然是一周沒有出現過的周啟行。

院門一開，兩人俱是一怔。

見周妩手裡提着東西，周啟行主動伸出手：“我來吧。”

周妩沒說什麼，将涼湯交給他，卻意外看到他伸出的那隻手，手心綁着繃帶，似乎傷口有所崩裂，滲出血迹。

周啟行不在意地伸手握住保溫壺，面不改色，嘴角噙着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将仍然發愣的周妩帶進周戎生房間。

周戎生一看見她，兩眼頓時亮了，可看她額角分泌的汗珠，眉頭一皺：“阿妩妹妹，外面這麼熱，讓下人送就是了，你何苦親自跑這一趟。”

周妩：“不是什麼大事，我有手有腳，不必使喚他們。更何況，我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哪裡有這麼嬌氣。”

周戎生聽了，笑了笑，沒說什麼。

周啟行将涼湯放下，親自為他們倒水。

周妩不小心瞥見他受傷的手，血迹似乎又擴大了。

周妩忙道：“二叔，我來吧。”

周啟行手中動作未停：“不必，我來。”

周妩欲言又止，可又怕讓人誤會，于是坐下，和周戎生閑聊。

“腿還疼麼？”周妩看周戎生雙腿動作随意，用棉紗包紮的傷口大剌剌地露在外面，看着難免心疼。

膝蓋下面破了皮，大片淤青和腫脹未消，彎曲間，還是會疼的。

周戎生不怕疼，又不肯好好養傷，現在被問起來，倒反過來安慰起周妩來：“不疼，一點都不疼，阿妩妹妹别擔心，都是我沒用，白白讓你替我擔驚受怕。”說到後面，周戎生神情黯淡，不禁開始歎氣。

周妩剛要說話，周啟行遞來涼湯，打斷了他們。

他的傷口不加掩飾地露出，這下，連周戎生都發現了。

“二叔，你的手流血了，得重新包紮一下。”周戎生愣了一下。

周啟行這才好似反應過來，收回手，擡起手掌，低頭看了一眼：“哦，沒事，一點小傷。”說着，慢慢拆開手心的繃帶。

一道劃破掌心，皮肉外翻，因被繃帶悶裹而變得慘白的刀傷，血液仍在緩緩滲出，看着讓人觸目驚心。

這讓旁人看着面色猙獰的傷勢，放在周啟行身上，好似家常便飯，此時他神色如常，着實冷酷。

拿出貼身的手帕，周啟行準備自己進行包紮。

周戎生一臉擔心：“二叔，這可不是小傷，你别不當回事。”

周啟行隻有一隻手可用，幾次纏裹都沒能成功：“習慣了。”

周妩看不下去了，站起來，從他手裡抽出手帕，幾下替他系好。

周啟行沒說什麼，垂着眼，任由她動作。

自周妩忽然和二叔之間變得冷淡後，周戎生再也沒見周妩主動接近過二叔。

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可眼下，似乎是一個讓二人關系修複的機會，周戎生欣慰地抿上一口茶。

拿到周啟行的手帕之後，周妩就後悔了。

随後硬着頭皮，強裝鎮定地替他包紮，視線裡可怖的傷口，讓她臉色發白，想起他的身份，心中又覺不應該因為一些事便對周啟行有所偏見。

矛盾中，她的餘光察覺到一道滾燙的視線，吓得她最後系手帕的動作一緊。

周啟行手掌随着她的動作抖了抖。

傷口被她不小心碰到了。

兩人的手因此接觸到彼此皮膚，周妩心上一緊，隻覺頭頂的視線更加熱烈。

她耳尖都要燒紅了，半羞半惱，立即松了手，回到座位。

周啟行看着手側一長一短的蝴蝶結，愣了一下，眼睛裡藏不住笑意。

“唔……手法很專業，難怪你要學醫。”周啟行誇贊道。

周妩心中歎了口氣。

她被國立學校的醫學專業錄取的信息肯定是周戎生透露給周啟行的。

周戎生笑着說：“可不是，我從前以為阿妩妹妹性格柔弱，今日一看，膽子大得很。”

周啟行早已有此體會，心道，她不僅能一腳踩進池塘裡，還與你藏着秘密，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思及最後，周啟行抿了抿唇，笑意略微收斂。

又閑聊了一會兒，趁着周啟行還沒離開，阿妩妹妹也還在，周戎生覺得應該趁熱打鐵，立即拉着兩個人一起打牌。

紙牌消乏解悶，周妩見周戎生興緻高昂，于是沒有拒絕。

周啟行自然也沒什麼可避讓的。

首局，周戎生自告奮勇地為大家發牌。

看他活蹦亂跳，哪裡還有一周前讓人陌生的慘狀。

周妩偷偷笑他，不知怎的，視線與同樣目含笑意的周啟行撞上，笑容頓時僵在她嘴角，不自然地回避他的視線。

周啟行受傷的手支着腦袋，嗅到一股幽幽的香氣，是從手掌的手帕傳來的。

他仿佛醉了，目光沉沉，萦繞在周妩身上。

牌很快分好，開始之前，周戎生信誓旦旦地說：“輸的人要有懲罰，我想想……嗯……貼紙條！輸的人要在身上貼一張白紙條，從上往下貼，貼滿為止！”

這種懲罰既增加了打牌的趣味性，又不讓人出糗，周妩沒有異議。

周啟行笑了笑：“沒問題。”

三局之後，周戎生慘敗，臉上已經貼了三個紙條。

第四局，他懷疑地看向周啟行和周妩，認為一定是風水和運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