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你大可以搜城。”我冷冷道。
“不必興師動衆,京城到處都是謝家的信天翁。”
“我知道,你對我很生氣。為祈求你原諒我的無禮,”謝鄭苦惱道,“在這段短暫的路程中,你可以向我提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我愣了愣,盯着謝鄭真誠的眼眸,問:“我父親大人如何了?”
“形勢對他很不利,”謝鄭道,“十一年前的那份控告太緻命了。”
“什麼控告。”
“當年,你的母親,伍有容夫人,指控她的丈夫與皇後有奸情。”
“不……不可能……我父親和皇後是親姐弟……不,不對……我母親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指證?”
謝鄭憐憫道:“這是事實,先生。”
“那……當年皇帝陛下……如何處置的?”
“處置的結果是,羅蘭先生你的母親,因誣告皇後,而被指證為女巫,受火刑而死。”
我渾渾噩噩,被人推上樓,鎖在房間内。
“我父親該怎麼辦!”我跑到門邊,對着鎖孔喊道。
謝鄭歎息:“他會被皇帝定罪,和你的姑母手牽手上斷頭台。”
羅柏的視角
第一場戰役,就死了很多人。
敵軍的炮艦□□如海上堡壘,靈活兇猛如虎鲸。很多人要麼當場被炸死,要麼在甲闆翻滾着活活燒死,要麼被海水吞噬。
我親眼所見,一位士兵是如何被炸得開膛破肚。他白花花的腸子,像章魚的觸手,溜到我腳下。
“救我……”他還活着,還在向我呼救。
我沒有救他,因為一條腿和一隻手打中了我的腹部。
所謂全副武裝,隻是個笑話。盔甲、軟甲、頭盔,并不能讓你幸免于難,隻能讓你在痛苦中多苟延殘喘。
我舉着流星,看見謝奕扛着鐵鍬,為犧牲的戰士挖掘墳墓。他看向我,滿目哀戚。
“謝謝你,”我走過去,“拉了我一把,不然我肯定會掉進海裡。”
謝奕沒了平日裡那股狡黠,他斂眸:“天主在上,任何人受難,我都會去救的。”
“生命脆弱。”
謝奕打了個寒顫:“是呀,生命脆弱。天主會懷抱逝去的生命,懲治活着的惡人。”
我将近一個多月沒有收到父親的來信。
“你知道,我父親怎麼了嗎?”我試探地問。
謝奕警惕地打量我:“你忘了,不可妄議政治。你不是風紀小組的組長嗎?”
“我隻是想知道,我父親如何了。家事不算政治。”
“哦?”謝奕冷哼,“你不會把我抓去鞭打吧?”
“不會。”
“但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隻能告訴你,他出了事。至于什麼事,你去問将軍吧。”
我知道自己将他們綁到廣場上的姿态很邪惡。
在他們眼中,說不定是“狗仗人勢”。
我将目光落在謝奕臉上:“謝謝你的建議。”
我越過推車——裡面裝着殘肢和屍體。我不忍直視。
“不擅交際”拯救了我,讓我免于心碎。
認出熟人的心碎。
“将軍正在議事。”書記官道。
我于是候在将軍的營帳外。
“我早說過,不能冒進,”伍将軍零星的話語可顯憤懑,“就算你是陛下派遣的大使……我會如實撰寫報告……請你自便……”
我一邊聽,一邊想:皇帝陛下派遣自己的寵臣,赴前線,是為了鍍金。可那位大臣目中無人,不顧将軍的勸阻,一意孤行。
我想起那腸子。
“我會讓你為自己的無禮付出代價。”使者摔簾而出。
我為他讓路。
書記官走進去,片刻後,示意我進來。
“将軍,”我驚詫于将軍的哀傷——我以為他應該被憤怒漲紅臉,應該顯得威嚴可怖才對,“我們死傷很嚴重嗎?”
“嗯。很多孩子,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靜默。
“你有事嗎?”
“我……我想知道……我父親怎麼樣了……”
“你還沒斷奶嗎?”
“我父親出了事,對不對?”
“你應該關心的是,自己的同僚。”
我紅了臉:“我很抱歉。”
将軍盯着我:“我對你很失望。”
“我會去領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