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呐!”對方囔囔起來。
我忍着劇痛,連連道歉。對方見我面有倦色,不滿道:“戰場得時時刻刻警惕。”
謝鄭正在與别人玩笑,立刻走過來:“怎麼了怎麼了?羅蘭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羅蘭?叛逆者羅宿的長子??”對方變了臉色。
“謝家的兄弟啊,”謝鄭似乎認出對方,道,“羅蘭先生第一次上戰場,你多包涵。以後大家還要一起并肩作戰呢,大事化小吧。”
“背棄上帝的逆賊,”對方站起來,收拾鍋,“如果不是因為羅家,肯定不會死那麼多人。”
我氣惱,當即回嘴:“别把所有責任都摔在我們身上。”
謝鄭忙道:“羅蘭先生去處理燙傷吧,我會命人給你送去藥膏。”
“什麼叫‘如果不是因為羅家,肯定不會死那麼多人’?”我盯着那個人,“你是在污蔑我們,道歉!”
那個人擡眸,盯着謝鄭:“難道大人你就任他這樣嗎?”
謝鄭為難道:“羅蘭先生,你不便行動,我攙扶着你走吧。”
“給我道歉!”我生氣道。
謝鄭道:“羅蘭先生,請不要讓我為難。”
我瞪了他一眼,轉身回到自己的營帳。
我挽起褲腿,檢查自己的燙傷。皮膚通紅,起了水泡,但索性沒有破皮。我蹲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該打涼水來沖洗,還是該去找軍醫拿些薄荷和燙傷藥。
“羅蘭,你怎麼樣?”羅柏彎腰鑽進來,捧着罐子,“這兒有燙傷藥,你塗一塗,不要感染了。”
我感動不已:“實在太感謝你了。”
“我剛才在和軍官們……”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
羅柏半跪在地上,修長的手指挑出一抹雪白的藥膏,抹在我的燙傷處。
冰涼涼的,微微刺痛。
我低頭。羅柏的睫毛微微顫動。
我心頭一熱,不知怎麼,忽然害羞起來,咬着唇悶哼一聲。
“痛嗎?”羅柏擡頭。
我忙移開視線:“有點。”
“馬上就好了。”羅柏有些笑意。
最後,羅柏找來新鮮藥材,嚼碎,混着唾沫糊在我的傷口上。
“謝謝你……”
羅柏笑道:“我還有事,辦完再來看你。”
我躺在床上,目送他離開。我翻來覆去,不知不覺笑了起來。
笑聲吓了我一跳,我坐起身,拍拍臉,想要冷靜下來。
但是臉越拍越熱,我想去附近的溪邊洗洗臉。
我一路走,一路回味着羅柏的手指碰到我腳踝的感覺。
忽然,一股臭氣熏得我眼淚奪眶而出。
和我吵架的那個人正在洗恭捅。
他毫不忌諱會不會沾上髒東西,手上動作迅速而有力。
他瞥了不知所措的我,不屑道:“上廁所的時候不怕髒?屎尿不是從你體内排出來的?怎麼别人不嫌髒呢?如果不是事先挖了條溝,士兵大都去那兒排便,你的活會更重。”
“我隻是……”我抿唇,臭味仿佛針尖似的戳得人眼睛疼,“你為啥要幹這種事?”
“矯情……”他用溪水沖了沖馬桶,“這是我的職責。”
我聽着“唰唰”聲,問:“可你不是謝家的人嗎?我以為……”
“不是每個謝家的人都有權有勢。”他道。
“對不起。”
“什麼?”
“我說,我不是故意為難你的,對不起。”
“收起你那套貴族的自以為是。”他冷冷道。
“我也遭受過不公正的待遇,我死了父親,連續幾個月都活在恐懼之中。”
“才幾個月,”他鄙夷道,“而很多人出生就生活在煉獄中。如果你沒有在冬天洗衣服,在夏天鑽樹林,那你根本不配
對我們的生活發表看法——這還隻是最輕松的。”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問:“請問你的名字是?”
“謝武功。”
“人如其名。我祝你會在戰場建功立業。”
我再沒與謝武功交談,轉身回到篝火邊坐下。
篝火“劈裡啪啦”地燃燒,橘黃的火焰倒映出我孤寂的身影。
風很冷。我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羅柏來找我,坐在我身邊道:“很冷,讓我想起以前在南境的時候——奔流城偶爾也會寒風呼嘯。有一年,格外冷。路面結滿了冰,所見皆是皚皚白雪。不時幾隻寒鴉自枯枝驚起,嗷嗷飛走。天空幾乎總是灰蒙蒙的,鵝毛大雪盤旋而下。”
我笑了笑,道:“我肯定很讨厭冬天,不僅是因為刺骨的寒冷,更因為白色寒冬不似其他季節,有各種各樣的娛樂活動。”
“是呐,春天可以騎馬漫步在田野,夏天可以遊泳,秋天可以狩獵……但冬天,你們隻能坐在壁爐邊,百無聊賴地聽老女仆講述重複了無數遍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