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奕的視角
我應該再多陪陪妹妹的。
我應該多為她講笑話,多逗她開心。
我仍然記得,她拉着我,讨論孩子的取名。
“這個應該由陛下決定吧?”我當時不應該這麼掃興,我應該笑着說:“我們就取謝家先祖的名字吧,如果是男孩兒,就叫‘朱開潮’、‘朱應誓’,如果是女孩兒,就叫‘朱舞’、‘朱甯’……”
我不應該把時間分哪怕一秒鐘給羅鸢,不應該因為她的年輕貌美就纏着她說話,而應該全心全意關照妹妹。我應該為她疏解抑郁……
“謝奕爵士。”羅鸢在走廊上叫住了我,她的鬓邊簪了一朵百合花。
“羅鸢小姐。”我的嗓音是意料之中的沙啞。
“請節哀,”羅鸢悲傷道,“皇後肯定已經重回天主懷抱,得享永遠的甯靜與幸福。”
我颔首。事已至此,我不欲多言。
“我聽聞,陛下正在物色新妻子,”羅鸢悄聲道,她的百合花在雪光下格外刺眼,“他太薄情了,讓人心寒。”
“是的。”
“不管她是誰,她的美德肯定無法超過謝珍皇後。”
呵,當然,畢竟不是每個皇後都會在有孕時探訪醫院、孤兒院等福利機構。
我曾勸過她,但她執意要親臨。她說:“在加冕禮上,百姓們不遠千裡前來向我祝賀,而我隻需要走幾步路就可以報答他們的愛戴,這是何其幸運的事情呀。”
大家都誇她賢良,認為她肯定會為國家誕育未來的國君。
從小到大,她都喜歡與平民為伍,購買廉價的玉米餅,用稻草編織花環。她喜歡聽民請願,力所能及地幫助他們。
為什麼……這樣的人會……
羅蘭的視角
謝鄭很傷心。
他的妹妹去世了。
我想去安慰他——如果我的妹妹去世了——雖然我的記憶不多,但我知道,我很愛她——我肯定會生不如死。
和侍衛官打招呼後,我走進謝鄭的營帳,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謝鄭臉頰绯紅,眼神迷離:“羅蘭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來看看你。”
“我沒事。”謝鄭微微一笑。
“我沒說你‘有事’,”我坐到他身邊,“我們是朋友嘛。朋友之間聊天不是很正常嗎?”
謝鄭沉默不語。
“謝鄭。”我叫了叫他。
“嗯?”
“如果有一天,我和我妹妹分開,孤身一人,我該怎麼辦?”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可以來找我。我會幫助你。”謝鄭看着我。
“真的嗎?”
“真的。”
“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我動容道,“‘你可以來找我,我會幫助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
“謝謝你,羅蘭先生。”
“你可以叫我‘羅蘭’。我們是朋友嘛。”我微微一笑。
“像羅柏之于你嗎?”
“哦……”我臉紅了,又尴尬又羞澀,“不……有點不一樣……”
“為什麼……”
“畢竟……他是我哥哥呀……”我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我有些心虛。
“沒什麼,”謝鄭搖搖頭,笑了起來,“謝謝你來安慰我,羅蘭,希望我們能是一輩子的朋友,甚至是摯友。”
“肯定會的,”我也笑道,“也許我們還能一起在星空下騎馬呢。”
“一定會的。”
羅柏的視角
終于能回家了。謝珍去世的消息,給謝鄭的打擊不小。我沒有親妹妹——羅鸢一向和我不太親近——所以無法感同身受。
如果羅蘭……
我趕緊打消這個不祥的念頭。
一路上,羅蘭都陪着謝鄭說話。羅蘭早已經習慣了騎馬,他現在意氣風發,頗有少主的氣質。
我們有功勞,但功勞不大,皇帝陛下會放我們走嗎?
漸漸地,雪被風吹薄了,露出黑土和半截籬笆。田野鄉村也眼熟起來,村民們聚在田壟上,目送浩浩蕩蕩的軍隊離開。
伍将軍再三敕令,不得随意脫離軍隊,不得接受農民的饋贈,更不能索要财物和調戲婦女。
但是仍然有少女們笑着向我們打招呼。
謝鄭見她們明媚生機,更加傷心,低着頭不說話。
羅蘭微笑着招手。少女們嬌羞不已。
我端詳着微雪下羅蘭的側顔。
他被曬黑了許多,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也粗糙了許多,不複羊脂般細膩,但羅蘭面龐有了英氣。
他徹底褪去了青澀,已經有領主的樣子了。
羅蘭對我回笑。他雙眸如春泉般溫柔。
但隻對我這樣——他對謝鄭也笑,但從不會這樣含情脈脈。
希望他永遠不要恢複記憶——我知道這個念頭很低劣,但我不想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