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鄭的視角

我站在教堂外，不打擾弟弟祭拜羅鸢。

今天的雪小了一些，風也沒有那麼冷了。

也許春天馬上要到了。

我心裡卻高興不起來——戰争的春天，帶來的不是希望和溫暖，而是蔓延的瘟疫。屍體在曠野腐爛，散發出難以忍受的惡臭。屍水會污染溪流，流入井水。

謝奕走了出來。

“弟弟，你真的要回北國去？”

“對。”

“為什麼？”

“我答應過柏麝，會回去的。”我弟弟眼神是難得的靜谧。

“你和他……”我欲言又止。

“哥哥，我們走走說話吧。”我弟弟微笑道。

威斯敏的枝桠落滿雪，仿佛琉璃玻璃。石塔仍然漆黑，仿佛煤炭。運河已經凍結，有人正在鑿洞捕魚。

微風吹起我弟弟的額發，他的面容與我相似。

“哥哥，從小到大，我就和你……還有妹妹不一樣。”弟弟柔聲道，“我對教義沒什麼興趣，我喜歡的是一切美麗的東西，比如鮮花、鳥羽和寶石……在你們誦經的時候，我在讀浪漫小說。”

“我知道，”我淺淺一笑，“仆人來向我報告過，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着你能活出另一種态度，也好，沒必要像我一樣。”

謝奕有些詫異：“從小，我想當騎士，而不是修士。哥哥，也謝謝你，沒有勉強我。”

“哥哥，我很喜歡羅鸢，對我來說，她就是書裡走出來的淑女，美麗，溫柔。我很希望能得到她的青睐，但很遺憾，我失敗了。”

我弟弟很落寞，眼神戚戚。

“但是，我又遇到了另一個人，他能引起我的興趣，他尊貴但平庸，善良但懦弱——他是一位和羅蘭截然不同的君王。”

“就像羅蘭吸引你那樣——當然，誰會不喜歡羅蘭呢，他英俊又熱誠妩媚——但柏麝也以他獨特的魅力吸引着我。”

我弟弟凝視着我的眼睛，一臉認真：“所以，我想繼續以南帝國特使的身份，呆在他身邊。”

我心裡又自豪又擔憂：“可是，我真不放心你離開我。你向我保證，别步我們妹妹的後塵。”

“我向你保證。”

我拉起弟弟的手：“陛下那邊……”

“我已經向陛下說明了，我是他派往北國的外交大臣，我會忠于南國的利益。”

“北國一定會為難你的。柏麝能保護你嗎？”我憂心忡忡，“你也說了，他很軟弱，隻怕朱姝把持朝政，一定會和你不對付。況且現在是戰時，你這一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弟弟指了指他的太陽穴：“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況且我是南帝國貴族，如果王後傷害我，隻怕會寒了有意投靠她的人的心。至于一些暗箭，我會随機應變的。”

“你對國王真是……”我歎氣。

“哥哥，你對咱們的皇帝陛下，不也是如此嗎？”我弟弟苦笑，“教皇已經申饬你很多回了吧？命令你‘棄暗投明’，遠離羅蘭。可你還是能頂住整個教會的壓力，為羅蘭加冕。”

“你别告訴羅蘭。”

“為什麼？讓皇帝陛下知道你的犧牲，不好嗎？”

“我……”我心如刀割，“我不求回報。”

“哥哥，你我都不是聖人，付出也需要有回報。”

“不……不……我不能……”我連連後退。

我弟弟悲憫地看着我。

我别過頭去。

“你到那之後，一定要常常給我寫信，”我忽然想到什麼，改口，“不行，這樣會讓人猜忌的，我們還是少互信比較好……”

我弟弟抱住我：“好啦，哥哥，别為我擔心啦。現在反而是我要為你擔心。”

“擔心我什麼？”

“擔心有一天，你會後悔。”謝奕在我耳邊輕歎。

“你啊……”我無奈道。

“哥哥，我愛你，對我來說，你不僅是一位優秀的兄長，還是一位慈愛的長輩，忠誠的友人。”

“我也愛你。”

柏麝的視角

因為月份大了，我妻子的行動越發困難。

看着她浮腫的面龐，我難免有些心疼，但一想到那些屈辱的夜晚，我就渾身顫抖。

“你……你感覺怎麼樣？”

王後白了我一眼：“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好受些呢？”我忙問。

王後冷冷道：“你别出現在我的眼前就行了。”

當着衆人的面被這樣嫌棄，我尴尬無比。她的侍女們，那些南方的姑娘，掩蓋不住眼中的鄙夷。

我起身，想要離開。

王後叫住我：“我有一件喜事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