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兩秒,柯躍塵便反應過來,胡亂抓住垂着的相機帶子:“你幹什麼?”
“扔了。”
“好好的東西扔什麼扔?”
“沒用了。”
“怎麼就沒用了?”
易壘平靜地說:“因為你不要。”
如果不是大少爺沒有媽媽,柯躍塵發誓一定把“你媽的”三個字,呼到他臉上。
他把相機奪下來背到身後,兩人重新坐回台階上。
那人耍完賴後便悶不吭聲,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而柯躍塵的一腔怒火方才沒有發洩出來,此時仍在心裡頭憋着,是以大少爺的沉默是金無異于火上澆油。
“你那天送去我家的一堆東西又是什麼?”柯躍塵語速極快,“補償我被你白占幾次便宜?”
說完立刻意識到腦子抽了,他來這黑布隆冬的鬼地方找他,本不是要說這些的。
“你是這麼想的?”那人問。
沒法否認,因為他的的确确就是這麼想的。
“那你跑什麼?”柯躍塵躊躇了一會兒,臉卻不由得紅了,“你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我有說什麼嗎?”
“你不說不代表你會接受。”
“接受什麼?”
“接受我做你男朋友。”易壘說。
他的聲音太平靜了,平靜得沒有一絲語調,仿佛樹蔭下的一縷清風,稍不留神就會從指尖溜走。
柯躍塵忽然恍惚起來。
易壘這是......在跟他表白嗎?
如果是,卻為何絲毫沒有征求他意見的意思,叫他如何回答?
如果不是,那他說的又是什麼?
彈指間,那人突然笑了一下:“我就知道。”
這個笑有些慘淡的味道,柯躍塵内心莫名抽動,旋即回過神來,轉頭的一刹那,卻發現身邊的位置竟然是空的!
大少爺不見了!
沒有言語可以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柯躍塵幾乎是踉跄着從台階上站起來,以一個奔跑的姿勢往身後沖去。
然後毫無意外地砸在台階上。
“砰”的一聲。
膝蓋最先感受到痛感,是硬物與硬物對撞産生的那種劇痛,然後是手臂,完全麻掉了,最後是掌心,火辣辣的,像被粗糙的砂紙打磨過。
而那台相機因為被他護在身後,倒是穩穩當當的,沒摔到一絲一毫。
整整半分鐘,柯躍塵就這麼趴在台階上,沒能站得起來。
太疼了,委屈、無奈、憤怒伴随着疼痛齊齊朝心口奇襲,一時間五内俱焚,猶如吞下了一團熊熊的烈火。
為什麼每次都這樣?
為什麼不等他把話說完?
為什麼總是抛下他一個人?
“姓易的你混蛋!”柯躍塵忍不住大聲罵出來,“王八蛋!全世界就你長腿了會跑是嗎?有本事你長雙翅膀飛出地球,不然隻要還有一口氣,我一定把你......嘶......”
手上的傷口不小心蹭到台階邊緣,刺痛鑽心。
這下徹底沒力氣了,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柯躍塵閉上嘴,他認輸,他忏悔。
幾秒鐘後,一雙手突然從腋下伸進來,将他一把撈起,摟進懷裡。
有個聲音同時附在耳邊問:“你一定把我怎麼樣?”
這下就真的什麼都不管不了了。
柯躍塵轉身撲向易壘,倉皇地抓住那人的衣服,不知是衣領還是别的什麼地方,總之拽到自己面前。
然後吻上去。
太混亂了,什麼都看不清。
他的吻毫無章法,氣息也淩亂得不成樣子,唇瓣掃過的甚至都不是對方的嘴唇。
但顧不上那麼多了,他必須把自己交出去,無論如何都要把自己交到那人手裡。
最後還是易壘捧起他的臉,含住他的嘴唇,慢慢親吻起來。
四周安靜極了,蛙鳥蟬蟲齊齊噤了聲,雲層也變低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兩人呼吸繞在一起,喘息間有淡淡的奶油香,易壘說:“好甜。”
他們身體纏在一處,柯躍塵不說話,隻用力把頭埋進他肩窩裡。
這會兒身上不像剛剛那麼痛了,人卻是軟的,站立不起來。
一如他的眼淚,極痛極恨時反而哭不出來,如今溫暖入侵,愛意蔓延,卻洶湧而出。
那人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留下一片冰涼,他急忙松手:“摔到哪裡了?是不是很痛?”
柯躍塵說:“你别放開我......”
于是易壘又抱回來,這次抱得比剛才還緊:“很怕我跑掉嗎?”
“嗯......”
“很擔心找不到我嗎?”
“嗯......”
“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他氣息熱熱的,拍在頭頂,“确定?”
“當然确定!”
“那把你手機給我。”
漆黑中,隻聽“咔嚓”幾聲脆響,那人将手機還回來。
柯躍塵不明所以:“你幹嘛了?”
“拍照。”
“在這?能拍什麼?”
“拍我啊。”易壘有些驕傲似的,說道,“現在我也是你喜歡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