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剛才的交流,柯躍塵猜測周小成戀愛了,倒不是因為他臉上春風得意的神情,而是因為他脖子上那條畫蛇添足的圍巾。
那條圍巾圖案模糊,針腳粗糙,一看就是女孩子買毛線回來自己織的,因為高中時期的柯躍塵也收到過差不多的一條。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沒走多遠,好奇心爆棚的柯八卦就迫不及待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對于他的提問,易壘沒有太大反應,隻用幾下小幅度的點頭表示肯定。
今天男朋友跟好哥們之間不對勁,柯躍塵敏銳地察覺到了,易壘自從看見周小成,就一直闆着臉,像是在生對方的氣。
可反觀周小成,方才看見易壘後他依舊神采飛揚,談笑自如,不知道是故意裝傻,還是本身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大傻子。
如果指望他能做點什麼讓大少爺消氣,那恐怕不如去廟裡燒香拜佛求菩薩。
說白了,自己的男朋友還是得自己來哄。
于是柯躍塵幹咳兩聲,假裝若無其事地開口道:“他女朋友你見過?”
“嗯。”
“怎麼今天沒跟他一塊出來?”
“不知道。”
“哦——”柯躍塵拖着長長的尾音,怪聲怪氣道,“難怪人家談戀愛你不高興,原來是吃醋了。”
這下易壘總算有了反應,他伸手就是一記鑿栗:“你這個腦瓜子整天都在想什麼?”
“在想周小成哪裡得罪你了!”
“他沒有得罪我,他隻是不肯聽我的話。”易壘歎了歎氣,神色有所緩和,“這方面我自己也行得不正,确實沒資格說他。”
兩人決定去巷子口吃麻辣燙,就是柯躍塵之前賣紅薯擺攤在門口的那家。
店裡人多,老闆給他倆收拾出了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格外隐蔽且無人打擾。
屋裡彌漫着高湯和辣油的香味,竈台上不斷往外冒的白氣伴随着老式收音機裡咿咿呀呀的唱腔,很有小時候過年的味道。
兩人聊起了養老院的事,易壘說民政局那邊今天派了專人聯系他,表示很快會給大衆一個滿意的交代。
而酒足飯飽的柯躍塵望着身前邊說話邊往自己碗裡夾菜的人,忽然就覺得生活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人生雖然苦短,但至少還有當下可以珍惜,出國不是死别,他有的是時間,他可以等。
總之他們不可能分手,如果有一天易壘把他甩了,那他就在南京布下天羅地網等他回來。
大少爺是南京人,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南京吧?
想到這裡,柯躍塵頓感欣慰,忍不住說道:“國外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比較圓?”
易壘正在給他開飲料,“噗嗤”一聲後立刻擡起頭來:“你想出國?”
“我是出不去了。”柯躍塵晃晃手裡的易拉罐,“但你可以出去幫我看看。”
為了能讓對方順着這個台階往下,他故意把話說得像一句玩笑,可誰料易壘聽完,卻瞬間變了臉色。
“我不出國。”
“啊?”
“你在哪我就在哪。”
“可是......”
“沒有可是。”易壘打斷他,異常認真地說,“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是我用來做給易建業看的。”
見柯躍塵一時反應不過來,他又耐心地解釋道:“裝模作樣,掩人耳目,還記得嗎?你教我的。”
原來如此。
得知事情真相的柯躍塵頓時有些百感交集,一方面為先前的所思所想感到好笑,另一方面又為自己左右了易壘的人生感到自責。
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以前他幫易壘對付易建業的時候隻覺得正義戰勝了邪惡,但眼下卻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這麼做是否真的合理。
出國這件事對于易壘來說百利而無一害,除去學業上的加持,還可以讓他暫時脫離易建業的魔掌。
至少在國外,他不用像現在這樣為了應付于冬林而兩頭奔波,也不用為了忤逆易建業而假裝聽話。
假裝是一件很累的事,柯躍塵最近深有體會。
“哎......”他感歎道,“其實你可以做一隻鳥,然後遠走高飛。”
“但我可能飛不高也飛不遠。”
“為什麼?”
“因為理想不在天邊。”
柯躍塵抿抿嘴唇,隻當對方是在說笑:“那你的理想是什麼?”
“是籠子。”易壘看着他,眼中似有堅定,“所以我隻能認栽。”
大腦下意識的反應是不信,就算他們不曾相愛,光憑當年舞台上的那一曲《賽馬》,柯躍塵也能确定,易壘本質上跟他一樣,是個不甘心活在束縛與枷鎖中的人。
一隻向往自由的鳥,它的理想怎麼可能是籠子?
可不待柯躍塵将疑惑說出口,那人便又接着問道:“如果我一直待在籠子裡,那你願不願意進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