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餓了麼?”他把巧克力塞在葉姝身後那個大号衛衣帽子裡,拇指攆着手心縮回手。
葉姝把帽子蓋在腦門上,灰色軟絨帽檐遮住鼻梁,裡面的巧克力滑到脖頸,葉姝小心翼翼撕開包裝,把那層完好塑料折起來壓平,兜在口袋裡。嘴裡巧克力被他吸得滋滋兒響,甜膩感從右口腔遞到左邊,撫慰整個舌尖。
拇指大的巧克力,他硬是含了整個課間。
——————-
第二天,白一鳴的闆凳上依舊沒有人影。
前面空蕩蕩的,江舟一沒了回籠覺的盾牌,很不适應。
黛玉不來,排練的進度也無法推進,宋編劇在那張空桌上畫了一早上的中指。
廖編劇還專門跑去羅雲辦公室裡打探女主角的下落——
“羅雲說他去醫院了。”
咳,不知是誰最先開口的,反正一個課間……白一鳴去醫院結紮的事兒已經傳遍了。
哈哈哈!
幾人走在路上還在笑。
白一鳴風評被害,廖棣笑得内雙外翻,幸災樂禍樣兒,一點也沒有木石前盟的情分。
宋枝收住笑意,問:“叫他演個黛玉,他真入戲了?!”
江舟一眸子也蘊着笑意,眉眼彎彎用手撚着胸前晃蕩的橘色毛線,開口道:“我晚上再問問他吧。”
飯桌上,葉姝伸筷去夾剛才江舟一光顧的青椒,凝神思索一會兒,終于用牙尖撕下一绺,小心翼翼地嚼。
江舟一餘光見他蓦的頓住,順手把面前的礦泉水開蓋,不動聲色地推到旁邊。
葉姝總愛搞這種死動靜,江舟一每次都能見他被激得眼尾裹着濕意,他眼尾本就狹長,睫毛此時因水汽垂下,秋瞳微顫,極濃的黑色睫尾下纏挂着眼眶邊緣的丹紅,嘴唇像是上了一層釉,襯着頰邊的小雀斑,很是豔麗,讓人不敢多看……
因為再多看一眼,江舟一怕會忍不住揍他。
葉姝輕吸了把鼻子,撇了眼身旁的江舟一,上下牙關抵出一點舌尖,嫩紅染上猩紅,猛灌下一口水,抱着瓶子縮在椅子上,緩氣平複。
對面兩個女生可不懂葉姝對辣的執念,生怕他咳出來,擡手死死護住飯碗。
江舟一當着葉姝的面,又夾起一把青椒塞在嘴裡。
青椒吸滿了晃着油光的汁水,入口的肉末香在口腔裡泛濫,滿足得江舟一耳朵尖微紅。
江清嘉連忙給葉姝乘了碗絲瓜湯:“冬天的青椒确實會辣一些,喝點湯。”
葉姝聽話把水瓶放下,乖乖捧起碗喝湯。
江清嘉又接着給大家乘湯,江舟一盯着她手上的動作,立馬開口:“今天我不喝湯。”
她動作沒停,嗔怪道:“不準挑食。”
江舟一沒反駁,隻是垂下眼眸,加速就着青椒含下最後一團米飯,扯着嗓子咽下,椅子在地闆上嘩啦出一道響兒,他頭也不回地擡腳:“我吃飽了,實在喝不下了!”
葉姝還捧着碗在吹氣,轉眼身旁就少了個人,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的背影。
江清嘉歎了口氣,含笑道:“這孩子就是不樂意吃絲瓜,同他姐姐一樣……絲瓜活血通絡呢,你們多吃點!”說罷,就給最近的宋枝一整勺的絲瓜。
宋枝見阿姨隻單獨給自己添了一勺,喜得美滋滋,伴着肉丁往嘴裡送了一大口。
……
葉姝把絲瓜湯吹得不冒熱氣,幾口灌完,離開餐廳,湊到江舟一身旁,他正在沙發上回放球賽,旁邊的沙發陷下去一塊,他側頭看着嘴角還挂着絲瓜絡的葉姝,磨着鼻尖:“我媽讓我去喝湯?”
見葉姝搖頭,才悄悄松口氣,把手放下。
“我記得你有個姐姐,她呢?”
江舟一指了指他的嘴角,随後聽聞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反應了一會兒才開口:“沒了。”
葉姝伸出舌尖把絲瓜攬回去,有些不明所以:“沒了?去哪了?”
“去世了。”江舟一抿嘴,很想敲一記聽不懂話的腦門。
葉姝鳳眼瞪得渾圓:“怎麼,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生病了吧,好多年前了,我也不清楚。”
********
一天被學校擠壓得說快也慢,說慢也快,時間期期艾艾也緊緊湊湊。
晚自習結束回家——
江舟一習慣先洗澡,羊羔絨的睡衣散着熱氣,把棱淩的臉蛋熏得嫩生通紅。
他脖頸上挂着毛巾,正擡手擦拭着滴水的黑發。
想起今早的話題,他空閑的手點開聊天框,最後一次還停留在上周末白一鳴求到作業後賤兮兮的表情包。
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眼時間,删掉打字,直接點開他的動漫頭像,選擇語音聊天。
搞怪的鈴聲響了半分鐘,終于接聽。
“……”
對面沒聲,江舟一以為信号不好:“喂,喂?白一鳴?能聽見嗎?”
又隻是沉默,但卻能隐約聽見屏幕裡的呼吸。
他用手捋了下側面的頭發,半個手掌的水,輕輕抓握在毛巾上。
“怎麼不說話?不方便?”
……
悉悉索索的動靜飄過來,接着應該是白一鳴的聲音,卻有些嘲哳,聽起來便很陌生了——
“江舟一,我生病了。”
白血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