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總是在這個時刻,不緊不慢踩着最後一縷夕陽造訪。
皮鞋叩在地闆上,不緊不慢地逼近。
黎蔓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對他。渾身都是僵直的。
等到腳步聲停在面前,她僵硬地牽起嘴角:“你來了。”
他蹲了下來,手指在她的手背滑動。
【笑】
【很難看】
不過他原諒了她的緊張。
【花還喜歡嗎】
聊起熟悉的話題,她稍微放松了一點。
“客人們都很喜歡,謝謝你。”
這大概是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黎蔓忍不住猜測他到底是有一副怎樣扭曲的性格,才會做出這種既想要欺負她又想要讨好她的舉動。隻是把她當成玩物,完全不需要做這些。
她也沒有好處給他。
【我在問你】
匆匆的幾筆顯示他的情緒又變得糟糕了。
“……我看不見。”黎蔓說,“但還是謝謝你。”
她的回答禮貌而拘謹。
他沉默了,開始意識到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她不喜歡花,起碼不會喜歡他帶來的花。
【向日葵呢】
他問道。
【你會不會喜歡向日葵?】
他慎重地畫下一個問号。
記憶中似乎也有人這樣問過她。
高一運動會,黎蔓沒有報名參加任何項目。她天生體質差,一跑步就氣喘籲籲,加上學委的身份,被安排負責班裡的通訊稿。寫了兩篇後,陸陸續續有人将自己的通訊稿全部交給她寫。埋頭苦想了半天,她才寫完十幾篇。
周圍的加油聲讓她頭昏腦漲,擡頭一看,發現向熠的比賽早已結束,他被很多人圍着,懷裡捧着一束花。不知說了什麼,他笑着把包裝拆了,一一把花束送給周圍人。
拿到玫瑰的男生匪夷所思,有些崩潰道:“向熠你别搞我啊!”
所有人都在笑話他。
轉移火力後,向熠輕松穿過人群,坐在了她的邊上,扯過幾張草稿紙解釋道:“我的通訊稿還沒有開始寫,現在補上。”
草草寫了幾句後,他不經意開口問道:“學委,要花嗎?”
不等她回答,他立馬接上:“我在想,你會不會喜歡向日葵?”
最後一朵孤零零的花被他握在手裡,遞了出來。
她紅着臉接過,讷讷說了聲謝謝,直到他走後也不敢擡起頭,倒是把所有的通訊稿寫完了。
此時此刻,她最不應該想到的人就是向熠。
黎蔓壓下鼻腔的酸澀,點了點頭。
“喜歡的。”
然而她之前從未有過機會道出這句話。
【别哭】
【我會給你很多】
他這樣回答。
手掌溫柔貼着她的臉頰,碰了碰她的眼皮。
黑暗中隻有葉片簌簌的抖動聲,她再度被欺負到流眼淚。
嘴巴裡面不堪入目,含不住的涎液從嘴角挂下,眼淚卻被觸腕一顆顆吃進細小的嘴裡。
結束時,她的臉色都是漲紅的,舌根仍然存在被異物侵入的強烈觸感。齒關發麻,肆意攪動舌頭的手指按着她的下唇,蹭掉最後一滴唾液。
他很迷戀她的體溫。溫暖得仿佛陽光一般,他甚至想要住進她的身體。
雨露和陽光,這樣就全都擁有了。
他的手指沿着臉頰的弧度下滑,經過因緊張而咕咚的咽喉,落在凹陷的頸窩處。
【喜歡】
【你】
這句話仿佛在貼着數學公式的桌面上寫過很多次,熟稔到幾乎不用思考就能勾完最後一筆。
【喜歡你】
可他早已經記不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為她留下的向日葵,午間休息緊張偷瞄的眼神和指尖遮遮掩掩勾畫出的喜歡。少年枯萎的面容被怪物替代。整潔的袖口纏滿密密麻麻的觸腕,虎視眈眈地盯着面前的所有物。
看不見的可憐女人僵硬地被他擁抱着,久違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她睜着眼睛,在一片空虛中看到了向熠的影子。已經忘記是多少次夢到他了。可和夢中遙遠的距離相比,此刻他似乎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握在掌中。
她忽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它太過瘋狂,仔細一想就會被強烈的負罪感沖垮。可黎蔓顧不上其他了。
她像是抓住唯一的稻草一般緊緊拽住了他的衣袖。淺淡的花草香氣似乎将少年的影子描繪得更加清晰了一點。
她生出了一種報複的快感,在他面前露出了最為真心的笑容。
“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