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雖然隻住了幾個月，但也如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很好的融入了佐野家，突然說要離開，立刻就感到了不習慣。

“當然會嘛，沒事啦。我當然會經常回來啊，就像以前阿真那樣時不時回來居住。隻要家裡留着我的位置，我絕對會厚着臉皮叨唠你們的！”

你抱了抱艾瑪，順便還抱了抱在旁邊雖然沒有異議但卻一言不發的Mikey，開着玩笑安慰他們：“現在你們還會覺得不舍得，等再過兩年可能就要嫌姐姐管太多煩人了呢。”

艾瑪嘟囔：“才不會呢。”

Mikey也附和自家妹妹：“嗯，才不會。姐姐不用擔心。”

哎呀，這是多乖的兩個孩子呀！你十分感動，又狠狠地摟住了他們。

*

正準備和兩個孩子躲在暖桌裡開始看紅白歌會時你竟然接到了哥哥的電話。

很意外，這是第一次接到哥哥不是和父母一同打來的慣例問候，而是單獨打來的電話。

沒有寒暄，也沒什麼人情味甚至沒有任何情商可言，你時常懷疑他是如何在日本這種輩分森嚴的社會獲得成功的哥哥開門見山地就問，“你準備要一直待在東京了？”

類似的問題，在真一郎去世不久後父母也問過，“那孩子不在了，你不打算回來福岡了嗎？”這樣。

你有幾分茫然，走道走廊中，遠離了客廳，用回答父母的話回答這位很少有交流的大哥，“是啊。工作還在這裡。”

“你是傻子嗎？我不是這個意思。”比起父母，大哥直白地相當不客氣，“你留在東京本來就是為了那個男人，現在人死了，幹脆回來吧。”

什麼叫那個男人啊。

這種說法很刺耳，你聽着不舒服，但也沒有表露，隻是說着你的打算，“可是阿真的弟弟妹妹需要由我來照顧。”

“都沒結婚，法律意義上也不屬于你的責任，你腦子沒問題吧。”

“在我心中我和阿真已經結婚了！”

“這是什麼有病的幻想？”

“哥哥你……你什麼都不懂！”你生氣了，用從未有過的生氣的聲音對他喊，“打電話就是為了和我吵架的嗎？我這樣，當然是因為對阿真的愛啊！哥哥你懂得愛嗎？你有過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嗎？為什麼要對妹妹說這麼失禮的話！”

大概是被你前所未有的态度或者從未見過你發這麼大火的脾氣震撼到了，電話那頭的大哥沉默了許久，第一次用更具人情味的聲音，有些磕磕絆絆地說：“啊，不是。那個……算了不回來也沒事，總之……你要是哪天改變了主意，想回福岡的時候就回來吧。”

“……我知道了。”你悶聲地點點頭，在道别着前你消了心中的氣，還是對着這位從小眼高于頂的兄長說了一句，“不管怎樣，謝謝了，哥哥。”

挂斷電話，你默默坐在未開燈的走廊上待了好一會。

其實你曾經有過那麼幾次的念頭，想要逃離東京的念頭。父母那個時候問你要不要回福岡，仿佛是點燃了一條你未曾想過的路。

所以有好幾次，你覺得無法忍受痛苦悲傷和疲勞時，‘要不就回去吧’的念頭就會冒出來，萦繞在你的心頭誘惑着你。

工作還在這裡其實根本不是借口。

以你的學曆和被大公司路去過的履曆，回去二線城市的福岡應聘公務員倒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就算工資與現在天差地别，可你的家在那邊，無論如何都能和以前一樣生活。

可一旦回去了的話，總有一天會被父母催促着介紹幾個相親對象，然後按部就班的和可能不愛的那個人結婚生子。那時候的對象，大概是不能忍受你始終懷念佐野真一郎吧。

不可能像在東京這樣自由，懷念他的同時承擔起佐野真一郎原本的責任，這樣你也能永遠忘不了真一郎。

更何況……

你看着Mikey的那張臉，就不可能忘掉他呢。

那回去了的那個你，心中不再想着佐野真一郎的你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呢？完全不敢想象，一想到這一點，你就立刻掐滅了心中的軟弱。

“沒事吧？”

Mikey出聲了你才回過神來，才注意到他坐在你的身邊，手中還拿着一盆橘子，大概是剛才去廚房取的。

你呆呆地看着他。

沒有燈光的走廊，隻靠着前面房間透過拉門傳出來的光作為暈染，半昏暗的環境中這個孩子的金發變得暗淡了很多，沒有了燈光下的璀璨和顯眼，被黑色壓成了接近金棕的顔色。

雖然不是黑色。可是真的好像啊。

這樣看就更像了。

是縮小版的佐野真一郎呢。

你懷念地笑了起來，壓下眼中的酸澀，故作埋怨裝作無事發生地抹黑自家哥哥的形象：“沒事啦，是我哥哥啦，這個人總是高高在上地喜歡說教我呢，真是很煩啦，所以忍不住和他生氣了！”

“回去吧？”你率先站起身，又伸出手搭了他一把，“我們都出來了，可不能讓艾瑪一個人等急了。”

“嗯。”Mikey眨了眨眼，問起了另一個問題，“姐姐搬回去那天我陪你一起回去吧？都過了這麼久了肯定要打掃衛生，我來幫忙。”

“诶？”這麼一說你是很高興啦，但……

“其實不用啦，那天阿若會……”

話說一半你卡殼了，哎呀，就這麼拒絕這孩子好嗎？

“今牛若狹？”Mikey的眼神有些古怪。

“嗯……沒事！我說錯了！”你趕緊改口，“Mikey有這份心意姐姐很開心哦！到時候就和我一起去吧！得要好好打掃一番呢。”

至于今牛若狹那邊嘛——抱歉了阿若，你隻能回絕他的幫助了！相信他不會計較的！

在你們走近光亮中之前，你又悄悄地，貪心地偷偷看了這個孩子好幾眼。

果然，留在東京是對的。

你和佐野真一郎沒有了任何未來的可能，但Mikey一定要過上他想要的生活才行，将來找個喜歡的女孩子，結婚生子，幸福的，代替真一郎好好活着。

為此，你也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艾瑪也好，Mikey也好，伊佐那也好。他們都要過上幸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