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林威把衛衣帽子上的抽繩一拉,整張臉便躲在帽子深處,與世隔絕。
他閉上眼,坐在病房一角,背倚着牆壁,不聲不響。像隐身了一樣,聽着章夏和靳峰一遍遍地打着電話,偶爾擡眼看她,她也在捧着手機與靳峰發着消息。
章夏總是讓顧林威先回去,都被他拒絕,沒有多餘說辭,隻有那句:“我得把你送回去。”
天知道,靳峰這三個小時一直霸占着章夏,安得什麼心。
就連淩晨時分,顧林威把章夏送回家的途中,靳峰也打進來一通電話,聽着章夏說着“我到家了。”他才挂斷。
顧林威吐着一口氣:“靳峰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
“今天他确實反常。”章夏說,但心裡想得是,顧林威比靳峰還要反常。
顧林威把車停在路邊,想送她到公寓門口,便跟着章夏一起下了車。
“你早點回去吧。不用送我。”章夏麻煩顧林威一晚上,當真有些不好意思。
在昏暗的路燈下,她看不太清顧林威的臉,便越發與他有着距離感。
“送你進門。”顧林威說,聲音很小,有氣無力的,章夏聽着會覺得生病的人是他而非自己。
“真的不用送,我好了,已經退燒了。”章夏刻意用着活潑的語氣顯得自己沒有大礙。
該有的邊界感她還是有的。
這時,烏雲散開,月光貼着顧林威的帽沿邊一下子灑過來,章夏看清了他的眼睛,突然心中一顫,意識到他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顧林威手一伸,手心便手搭在章夏的額頭上,唇齒微動說着:“退燒了?”
章夏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顧林威便把冰涼的掌心放了下來。
“我沒别的意思。”顧林威覺得章夏的在可以避着他,反倒自己先解釋起來。
在這個月色如洗的午夜,章夏淡淡地微笑:“你看,我真不燒了,你快回去吧。今天特别感謝你。”
“嗯。是。”他點着頭,故意把臉貼近她:“你确實應該好好謝謝我!”
章夏向後傾了一下,臉色泛紅,磕磕巴巴地說:“可以…館子随便挑。”
顧林威雙手插着口袋,低頭走了,聲音卻還持續傳過來:“改天我找你。”
他的背影在路燈下搖搖晃晃,好像風一吹就散了。章夏看在眼裡,心裡也跟着難受起來,她想知道他怎麼了,但她沒有任何立場知道這些。
……
第二天一早,有兩個男人給章夏發來信息。
顧林威:【好些了嗎?】
章夏回複他:【生龍活虎,已經準備去搬磚了。】
靳峰:【還發燒嗎?】
【發低燒,有點虛。】章夏如實交代,把自己的脆弱全然展示給他看,恨不得再誇張一點,作為他不陪在身邊的懲罰,就想讓他心疼。
靳峰:【乖乖休息一天,我找吳琳慧!】
章夏:【别想替我做決定,今天新團隊第一次開會。我爬也得爬去公司!】
靳峰:【嗯。】
靳峰在鍵盤上敲了很多字,又删了,他清楚章夏的性子,隻好依着她。
章夏換上一身卡其色休閑西裝套裝,披肩卷發顯得成熟穩重,俨然不再是那個低聲下氣的實習生了。
她的體表是微微上升的溫度,心裡是向上向前的力度。
這段時間,她和吳琳慧為實現直播運營開門紅灑着熱血。今天,部門正式挂牌,人員正式組建,原班人馬不足一半,其餘都是王永剛調過來的人。
高總,王永剛慷慨陳詞,宣布吳琳慧任直播間負責人,公布了一些遙不可及的目标,派發了近期重點工作任務。
領導走後,吳琳慧接着開會,繼續細化接下來的工作任務。
章夏明顯感到工作節奏快了一倍,之前的準備都是紙上談兵,現在才是真正的到了上戰場的時候。
整個淩度,從上到下,都在看着新部門能激起多大的水花。
領導的期待,同事的吹捧,讓這個嶄新的團隊像打了雞血一樣不知疲憊。
章夏看着記事本上密密麻麻的代辦工作,有些慌神。除了直播方案策劃、預熱這些專業工作,她還肩負着二百萬的置辦設施設備的采購任務…
章夏着急地對吳琳慧說:“招标周期就要二十幾天,時間不夠用啊,設備到不了,我們怎麼如期開工啊?”
吳琳慧皺着眉說:“沒事兒,你推進你的,其他事,我想辦法。”
之前的工作再多,章夏加加班也能清出來很多,可是現在,臨時性任務不堪重負,下班時間才能做一些積壓的工作。
和其他人一樣,九點多下班是常态。
她就這樣忙了三天,周四,靳峰離開的第十天,章夏交上去了一個預熱文案、一個直播主題方案,發布了三個招标公告。稍微喘了一口氣。
靳峰中午發來消息:【晚上十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