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夏耳根微紅，指尖捂着嘴邊湊近顧林威的耳後說：“昨晚他出現的時候真的有被帥到。”

“膚淺。”顧林威說。

“确實，倒就是因為這麼膚淺的理由。”

靳峰又發來：【我去南城找你。】

章夏：【别！！！】

靳峰：【怕我打擾你們？】

章夏猶豫片刻，沒有回，和顧林威去南城的決定是在分手後定下來的，章夏沒有任何心裡負擔。

她說：【你來，你倆還會打起來。明天我就回去。】

靳峰态度強硬：【不行。】

章夏：【你總這麼強勢，顧林威都什麼樣子了，你來刺激他幹嘛！】

靳峰的雷達感應到了章夏又在推他，立刻轉變态度：【好，我不去。】

顧林威靠着車窗休息，伸手摸到章夏的手，剛要攥住，章夏卻把手故意插到上衣口袋裡。

顧林威漫不經心地說：“腰疼，隻是想借個力。”

章夏笑了笑：“那也不行。”

顧林威咬緊牙關，頭上生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便把帽子壓得更低，裝作睡覺的樣子。

他就這樣孤獨地疼了一路，而章夏卻睡了一路，一醒來看到靳峰發過來十幾條信息，吃什麼幹什麼都事無巨細地向她交待，讓章夏覺得他變了。

靳峰變了，不僅小心翼翼，粘人，說話方式還試探迂回，點到為止。就連自己和顧林威出行細節，也沒過多幹涉，不見過去強勢的身影。

章夏和顧林威住在車站附近的酒店，她整理房間，他蜷縮着身體躺在床上。

顧林威背對着章夏，望着透徹的藍天突然說：“我家裡人其實都在南城。”

章夏疑惑不解：“那你也不見他們？也不告訴他們你的病情嗎？”

“我是私生子，沒人在意。”他說得輕松随意。

章夏愣了一下：“哦…也必要給自己貼這樣的标簽。”

“這不是标簽，這是事實。”他說。

章夏意識到，顧林威很可能被這樣的身份傷害過，不敢深究，隻說：“那你為什麼要回南城？”

他慢悠悠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會想起小時候，畫面特别清晰，哪一天哪一節課都能回憶起來。就想回來看看。”

章夏以為顧林威非要回來一趟，是要見什麼人或者完成什麼心願。直到這天下午，她陪他到高中校園裡坐了一下午，她才知道，顧林威隻想坐在舊日時光裡，歇一歇。

他的眼中偶爾會閃過一道青蔥歲月的明亮，但多數是無欲無求的靜幽。

章夏看到的是空蕩的操場，但顧林威眼中掠過的是成長的道路，他仿佛看到自己是如何從一個簡單的男孩變得敏感脆弱再僞裝堅強，這孤獨的道路，那麼漫長。

章夏和他搭話，他也不應和，問他走不走，他隻說：“再待一會兒。”

她便不斷地提醒：“這裡有點冷，你會着涼的。”

顧林威卻說：“活着是尋找的過程，可注定又什麼都找不到。”

章夏若有所思：“你是有什麼遺憾嗎？”

“章夏，你要多問自己想要什麼，你知道嗎？”

章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秋風四起，她為他把毯子蓋嚴。

當晚顧林威就發燒了，伴着骨骼的疼痛，他喊了兩聲，章夏直接從隔壁沖進來。她拄着床邊，看着顧林威的狀态差點吓哭：“我們去醫院吧。”

“不要。”他握緊她的雙手：“借我抓一下。”

顧林威咬緊牙關，用力蜷曲整個身體，所有的力道都打在章夏的十指掌心間，她不敢動也不敢走。

過了十幾分鐘，他才慢慢松開手說：“好了，不疼了。”

章夏吓壞了，她親眼看着顧林威的面部一點點扭曲，牙齒都快咬碎的樣子。她不停念着：“顧林威，你别吓我。”

最後兩人躺在一間房，标間果然訂對了。章夏怕顧林威死掉，這一夜都在觀察他，哪怕睡着了也會突然驚醒。

她不敢告訴靳峰，怕他介意她和顧林威的關系，隻得把這份恐懼咽到心裡。

顧林威還交待她說：“我死了也不用怕，你記得撥打我給你的電話，他們會過來人處理我的後事，不用你負責。”

“那你死在海城，别死這裡。”章夏在黑夜裡流下眼淚。

顧林威像做着承諾一樣，答應她說：“好。”

第二天一早，顧林威倒先起床，洗漱時的聲音吵醒了章夏，便回頭看着她說：“看我沒死吧？”

她紅腫着眼睛沖他喊：“我就不該把你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