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晴翻了個白眼“就是忽然想明白了，你并沒有要犧牲掉我們組。”說到這裡，她看向了袁朗“那你幹嘛那麼說。”

“你會為了這個有情緒，足以說明，你骨子裡，不是個軍人。但這也說明了，你很善良，是個好人。”

“呵……”唐晴忍不住冷笑“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誇我？”

“不，我隻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唐晴她下意識地抱起了手臂“我不喜歡這個說法。”

抱起手臂，這是一個下意識防備、與人拉開距離的動作，袁朗輕輕歎了口氣，卻沒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等待她的下文。

“為什麼要将軍人和普通人分開呢？客觀地說，軍人和普通人，其實隻是職業身份不一樣。國家将符合一定要求的人集合在一起，通過日複一日地訓練，将這些人鍛煉成維護集體利益、主權、尊嚴的武器。因為這重特殊的職業身份與責任，因為社會思想的傳遞、教育的潛移默化，大家好像故意模糊了軍人的人性，而無限放大了這個群體的神性，這其實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國人學了這麼多年儒家思想，成了聖人的又有幾何？同樣，這麼多人當兵，你覺得你的部下中，當他們口中說着不畏生死，當他們熱血向前沖的時候，是真的無畏嗎？更多的人是在心裡博弈，當信仰、勇氣、熱血、或者你所謂的善良戰勝了恐懼，大家才會做出了與神一樣的選擇。”

“你想表達什麼？”

“大概是在表達你對我作為的軍人這個身份全盤否認的不滿吧……正所謂作之不息，乃成君子。我最終做到了與軍人一樣的事情，你憑什麼否定我？”唐晴看向了袁朗的眼睛“我聽說，你做中隊長的時候，會對每一個入隊的人說，長相守是一場考驗，随時随地，一生。但是，我無法将他們口中描述的這個充滿人文關懷的人，跟今天在戰場上下令犧牲G組的長官聯系在一起，即便你最終沒有真的犧牲我們。”

“所以，是想明白了，我并沒有犧牲你們，所以才消了氣。”

袁朗看着唐晴，而她，沒有否認。

“你不信任我。”

唐晴簡直要被氣笑了“你這算倒打一耙嗎？你指令中的意思就是那樣的，反倒要怪我這個接收指令的人不信任你。”

“因為他們潛意識裡，是相信我的，所以，不會生出這樣的怨氣。”

“那真不巧，我這人天生敏感心眼小，偏要長官您把話說明白了，才能領悟您的‘用心良苦’！”

“你現在，像是一隻應激的貓。”

唐晴擡步就要走。

袁朗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而後擔心有人看到，覺得不妥，最終有些不舍地放開“那我現在好好給你解釋，你聽麼？”

唐晴再一次抱起了手臂。

袁朗看着她，将自己的計劃幾乎是掰開揉碎了鋪陳在了唐晴的面前“行動開始的時候，明處是G組吸引敵軍注意力，暗處，伴随着G組行動的，除了遠處給你們報點的支援分隊之外，其實另外還有五個小組，隻不過他們不會出現在敵軍的視野裡，三組在天上，兩組在水下。一開始，讓你們呈現極為冒進地‘自殺式’偵查，一方面是想要趁着敵軍響應前期，在地方戰略部署未形成、力量調度仍在途中的情況下，盡可能快速地掌握更多的情報。另一方面，也是用一種強勢地姿态，将我們的行動‘暴露’在袁醒的眼裡。”袁朗想到下午那場任意一個環節出錯，都可能導緻滿盤皆輸的行動，隻覺得萬分欣慰。這場演習，敵軍的強勢與力量隻是第一重考驗，一場對抗下來，更是對A大隊緊密的配合，快速的響應，絲滑的戰術執行能力以及戰士們優秀的單兵作戰能力的考驗。所幸，大家完成的很好，他的計劃完美實施，得到了令他滿意的結果。

“袁醒經曆了兩場失敗，又剛剛嘗到了大敗老A的甜頭，他心裡清楚，袁夢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是風險，更是機遇。他們不可能坐以待斃，必然會有所行動，但同時，前兩次失敗的教訓會将他磨得疑神疑鬼。他大概率會選擇放出小股力量來試探，或者設下一些引誘的陷阱，來摸索你們到底是真的在向前推進，還是又一次的請君入甕、将計就計。”

唐晴回想起他們初戰前期遭遇的小股兵力與一些很明顯的薄弱防守點，很多細節似乎都與袁朗的描述對上了。但她還是覺得事情不能這麼看“可是，萬一他已經不想跟咱們繼續下棋，直接派大量人手過來将棋盤子掀了……”

“那會視其力量，優先啟動水下和空中的五個小隊，總之，不會真的賣了你們。”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噴笑出聲“就算我要賣了你們，你覺得水底下的許三多能幹嗎？”

想起許三多，唐晴也露出了笑容。是了，那家夥不會看着G組被賣掉的。

“你看，你相信他。”袁朗的眸子裡盛滿了一種陌生的情緒，讓唐晴一時之間難以說清楚那是什麼。唐晴很少從這人的眼中看到這種東西，更多的時候，他的眼中是讓唐晴感到不安的攻擊性，或是讓唐晴看不懂的神秘莫測。

可是，随着他的話，唐晴知道了那中間到底是什麼含義。他說 “可惜，不信我。”

那大概是一種遺憾、落寞。

唐晴想說“你要我怎麼信你？”

可她知道，這個秘密，她得爛在肚子裡。最終給袁朗得到，隻有沉默。

沒有等到自己想聽的話，袁朗收回了自己向她故意展示出的“脆弱”，繼續道“袁醒那邊幾個回合試探下來，基本摸清了，你們是真的一門心思往前沖，打定主意做這個敢死隊了。這個時候，他必然會開始投入力量消滅你們。但此時已經來不及了，其他分管小組早已經憑借你們之前傳回的信息各就各位，幾乎同時開戰，逼着他們不得不多線作戰。而潛伏在水下與空中的分隊終于抓住機會開始行動，後面的事情，我想，你應該都猜到了。”

唐晴接着他的話繼續道“袁醒将我們引誘過去的那艘船是他給我們準備的陷阱，他用自己當餌料，在看着我們掉進陷阱之後全身而退，目的是阻止我們進一步深入偵查。你們将計就計，将我和袁夢困在其中，讓他對作為先頭部隊的G組放下了心防，殊不知，停下的隻有我和袁夢罷了。袁醒同時動用了部分力量全力支援陷入危險的部隊，卻沒想到，正因為他們的力量轉移，才會讓後續行動變得更加輕松。等他們好不容易集中力量奪回了後方的主動權，料理好了後方，前方的人早已經推進到最後。手動引導一擊緻命，毀掉了他們的中樞。”

“沒錯。”

“真是陰險。”

“就當是你對我的贊揚了。”

唐晴對他這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頗為适應，畢竟這人的‘沒臉沒皮’實在是深入人心，隻是她還是有一些小的節點想不明白“為什麼多此一舉地叫吳哲回來放我們出去。”

“就算不讓他放你們，你們不是自己也逃出來了嗎？”

“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這至少說明，你沒有忘了這裡還有兩個已經失去了價值的人。”

“你有沒有想過”袁朗轉過身，認真地看着唐晴“我從來就沒忘記過我的兵，不管他們是否還有價值。即便隻是屍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