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人盡皆知,禦賜的匕首,本來是作為裝飾供奉之用,并不會開刃,貼在脖頸上,割不開皮膚,傷不了人。
顧況拿着匕首威脅石瑞,實際上與赤手空拳無異。
趁着顧況一愣神,石瑞如一條滑溜溜的泥鳅一般翻身脫出,一骨碌爬起來,就要奪門而出。
顧況卻不能讓他就這麼輕易逃走,一個箭步沖上去,與他撕打起來。
不防石瑞嘹亮地喊了一嗓子:“顧況在此,誰來助我!”
顧況心道不妙。自己深入敵營,孤軍奮戰,此時還被石瑞叫破了身份。他急忙伸手去堵石瑞的嘴,卻隻捂進去最後一個字。
遠方似乎傳來迎合的聲音,不一會就有士兵朝着顧況和石瑞的位置急急跑來。
顧況此時心頭一陣急躁。
他雖然被程遙青抓着練了兩天功夫,但也隻是穩固了下盤,輕功有所進益,長了些力氣。
此時對上石瑞,對方一副困獸之鬥的搏命打法,顧況的武功招式又稀松平常,全憑一股蠻力支撐,兩人一番纏鬥,雖然顧況看似占了上風,卻久久奈何不了石瑞。
兩人從屋内鬥到屋外,顧況整個人暴露在火光之下。
他這才知道了石瑞的險惡用心。
他已經在石文鏡這邊挂上号了,此時整個人活生生出現在石文鏡老巢裡邊,别提是多大的驚喜了。
石瑞此舉,于石文鏡而言,又是大功一件。
顧況看到周圍一圈人彎弓搭箭,森冷的箭頭對準了正在搏鬥的他和石瑞。
石瑞此時卻看起來熄了與顧況打鬥的心思,他生生挨下顧況幾記重拳,轉身欲逃。
顧況卻不能讓他就這麼跑了。
石瑞跑了,那些搭載弦上的弓箭下一秒就可以把自己射成篩子。
顧況将身一撲,也不管手中匕首并沒有開刃了,直取石瑞的眼睛。
下一秒,眼前一道白光閃過,有一人從他身後的房頂翻身下來,一柄寒光凜冽的闊刀架在了石瑞的脖子上。
顧況定睛看去。
高挑勁瘦,猿臂蜂腰,一頭青絲绾成馬尾,露出端麗的側面與瑩白的耳珠。
是師姐!她來救他了。
顧況先是一陣大喜,然後是更加濃烈的愧疚。
他本來像是個孤膽英雄,深入虎穴,奪得寶物,甚至因為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
可是事實證明,他仍然是那個不成事的小少爺,捅了簍子,需要師姐于生死之際拯救。
顧況把身形隐藏到石瑞身後,與程遙青一起,緊緊貼在房屋外壁上。
石瑞微胖的身子是最好的盾牌,拿捏了他,剩下的士兵不敢輕易放箭。
程遙青冷聲道:“叫石文鏡過來。”
那群士兵面面相觑,一個人放下了弓箭,跑了出去。
不一會,顧況便看到他親愛的石伯父撥開人潮,站到了他們面前。
石文鏡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顧況注意到,他的頭發絲都有些隐隐燒焦,臉上也帶着沒有抹去的煤灰。
想來石文鏡是從煤房火場匆匆趕來。
石文鏡鷹隼般的眸子盯了他們許久,開口道:“煤房的火,是你放的罷?”
顧況一個愣神,下一刻明白了,石文鏡這句話是沖程遙青去的。
隻見程遙青冷哼了一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左侍郎,你唯一的親生兒子可在我們手上。放我和顧況離開,就把他全須全尾還給你。否則,我就砍下他的頭顱,放在腳邊當球踢!”
石文鏡似乎被她一番話說動了,雖然沒有撤下弓箭,但是前後來回焦躁地踱了兩步。
也是,顧況心想,石文鏡雖然續娶填房,但據他所知,這位新石夫人連年沒有誕下一個孩子。現在石家兩人都到了不惑之年,恐怕也生不出第二個了。這麼說,石瑞可是石文鏡在世上留下的唯一親生血脈。
石文鏡沉默了好一會,咬牙道:“這位女俠,一命換一命,放了石瑞,你們兩人,能走一個。”
程遙青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這一命換一命的法子看似公平,實際心思惡毒。
若是她離開而顧況留下,自己這一挺身而出就成了笑話。
若是顧況離開而她留下,今日她程遙青就要被箭镞射成篩子,死無葬身之地。
好一招離間妙計!
程遙青還想再争取談判,顧況卻湊過頭來,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程遙青初想他的辦法,以為不可行,細細想去,卻又覺得有些道理。
她暗暗朝顧況一颔首,表示領悟了他的計劃。
程遙青再次擡眸,看向石文鏡,嫣然一笑:“石大人,在下賤命一條,既然石大人通融,那便放顧小少爺先走。”
石文鏡不意她真的有犧牲自己救出顧況的覺悟,微微愣神。
程遙青要抓住的就是石文鏡愣神的那一刹那。
她一手抓着石瑞,一手抓着顧況,提起上行,把石瑞放在身前,三兩下,躍到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