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火勢最大,外圍起了很厚的一層煙霧,稍微邁一步都要咳得死去活來才能緩過勁。
葉宛白推開擋在自己面前障礙,一雙纖纖玉手被火燙得發紅腫脹,她毫無知覺似的,隻是機械似的重複推門的動作。
“阿姐!”葉竟思三兩步追上去,一邊忍住喉間的癢意,一邊把人拉離藏書閣:“别進去了。”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葉宛白仿佛發瘋的小獸,眼睛通紅,竭盡全力推開葉竟思,身子癱軟在地上,手指用盡全力往前夠,指尖被粗糙的石地磨破。
“父親!父親死了!”葉竟思一慌,直接把真話吐了出來:“那是虛像,我們、我們用來詐你的……”
葉宛白倏的回過頭,一雙眼含着淚,卻死死地盯着他,他的話叫她那麼陌生,那麼難過。
“你說什麼?”葉宛白勉力站起來,還是沒能夠。
看她不再掙紮,葉竟思攬着人出了火場,望着葉宛白,隻覺得熟悉又陌生:“我、我和師妹早就查出葉雲山布置傀儡的事,葉雲山不夠聰明,露的馬腳很多,我們一路調查,發覺有人給父親下了毒,拿葉雲山當槍使。”
“我就知道。”葉宛白似歎似笑地開口:“葉雲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能辦成什麼好事?”
她忽然癫狂起來,手指帶着血,抓上葉竟思的,連同他身上的衣服染上丁點血迹。好似迷途知返,她要将一切合盤推出:“葉雲山根本配不上當家主,阿姐給他下的毒,我知道你也根本不想接手,幹脆就讓這一把大火燒個幹淨,好不好?”
葉竟思被她尖銳的指甲抓得生疼,他低頭望着葉宛白。
她一向愛幹淨,最大方得體,從小知道自己如何寄人籬下,最明白怎麼當好一個大家閨秀,此刻卻仿佛将前塵全部忘卻,通紅着眼,眸子裡醞着濃郁的癡狂。
“我們也找到了地牢。”他低聲呢喃:“阿姐,你關那麼多人進去做什麼?”
葉宛白忽然将手松開,好似脖子壞掉了似的,隻能僵硬地一點點擡頭,語氣生硬:“你們發現了什麼?”
“地牢,師妹應該已經去救人——”他話沒有說完,葉宛白已然往密道沖去,她周圍是獵獵焰火,而她絲毫不覺。
*
所幸這密道還算堅固,底下的人毫無察覺上面熱鬧的動靜。
葉雲山已死,看守的死士身上魂印已解,自然不願意再為死人賣命。葉府大難臨頭,他們早就能跑得都跑了。
喬成玉和江泊淮暢通無阻地重回地牢,角落裡蜷縮的家眷聽到動靜,扒着牢獄的門,聲音嘈雜不堪。
“退開。”喬成玉喊退她們,一劍下去,将牢獄破開。
重返自由實在叫人歡欣。家眷們七嘴八舌地道了謝,在喬成玉的帶領下逃出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通訊符閃了又閃。
喬成玉拿起來,和葉竟思通訊:“怎麼了?”
葉府火勢浩大,葉竟思一邊滅火一邊追葉宛白,心急如焚:“阿姐興許往密道那邊去了。”
她來密道做什麼?喬成玉不解。
照她猜測,囚牢有兩處出入口,一處是密道,一處便是藏書閣,葉宛白給葉雲山出謀劃策,就是為了借用葉雲山的死牢,神不知鬼不覺地關着自己的人。
藏書閣于葉宛白而言,實在是一個很好的地方。高高的閣樓之上,可以看到試煉場,親眼看着自己最後一步棋落下,看着葉雲山如何在萬人之睽下死去。
又能悄無聲息地将葉父運出,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女手足相殘,看他最屬意的兒子死去,再看着他付出了那麼多心血的葉府怎麼樣被一場大火付諸一炬。
葉父“起死回生”,她自然要去藏書閣查看他的“屍體”,來着密道又是為了什麼?确認人質究竟是死是活麼?
“姐姐,我們還有多久出去啊?”一個孩提怯怯的,有些畏懼長長不見底的密道,小聲問。
“很快了。”喬成玉安慰她,摸摸她的頭,伸出一隻手給她拉:“來,拉手。”
小孩猶豫了一下,懷裡的東西遞給她,總算空出了手,高高興興握住。
喬成玉不明所以地接過她遞過來的木盒。
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什麼。
“哪裡撿的盒子?”喬成玉低下頭問她。
“我們待的黑黑的籠子後面,有一個秘密的小洞,裡面有一個好大好大的箱子,箱子上面就有這個!”她又壓低聲音:“我是第一個關進來的,隻有我知道,我隻告訴了你!”
喬成玉越聽越奇怪,空不出手,擡了下下巴,示意江泊淮幫她打開。
來路不清不楚的東西,指不定多髒。
江泊淮心裡嫌惡,面上溫溫柔柔笑:“好。”
他動作迅速地把盒子打開。
裡面有一顆很是黯淡的珠子,不過拳頭大小,幽幽發着微光,将滅不滅。
江泊淮神色一頓。
“怎麼了?”喬成玉認不得這東西,卻知道江泊淮十有八九又知道。
“固魂珠,傳聞能保屍體經久不腐。”江泊淮低聲說。
喬成玉打了個冷戰,猜到那個巨大的箱子是什麼了。
“她要……”喬成玉頓了頓,換了個委婉的東西:“那東西不腐幹什麼?”
江泊淮把盒子合上,塞回她手裡,他的語氣意味不明:“你信死而複生麼?異聞錄裡說,死而複生可是要屍體不朽,靈魂又存于世,再用前塵恩怨之人的血作引子,把魂魄引回來的。”
不是,葉宛白玩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