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成玉腦袋“轟”的一下,所有關竅都清清楚楚了,她低聲和小女孩說:“你去粘那個哥哥,姐姐有點事。”
江泊淮面色一頓,目光很淡地瞥了一眼紮着朝天辮的小孩。
露出一個和善的笑。
小女孩頭搖得比撥浪鼓還歡:“不麻煩哥哥了,我和我娘親可以的!”
“真棒!”喬成玉鼓勵她,轉頭和江泊淮交代:“我要回去看看那邪門的東西,人交給你啦。”
江泊淮歪着頭看了看喬成玉,也不說話。
喬成玉好耐心地等他開口。
他笑了一下,眼睛彎成月牙:“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看着她們的,你記得不要落東西。”
喬成玉聞言順手摸進了芥子袋。
喬家的傳家寶、打算裝在劍鞘上的寶石、江家寶庫的密鑰……都好好的揣着呢。
她松口氣,揮揮手:“放心,寶貝我都貼身帶的。”
*
密道狹長,江泊淮不愛說話,也不愛聽太多人說話,稍微嘈雜一點的動靜都會叫他輕皺下眉,而後再無人敢言語。
于是一路上變得極其安靜緊繃,在緊繃之中好不容易熬出了頭看到光亮。
葉府的夫人紛紛松口氣,抱上兒女打算爬出去。
然而甫一出去就被吓了一大跳。
漫天的火光映在她們眼底,仿佛是無休止的血色。
幾個膽小的已經叫了出來。
江泊淮不耐地掃過去,聲音很輕:“沒見過火麼?”
那人被他一看,連忙捂住嘴,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孩提們不懂這些,哭鬧着要回家,粘着自己母親問是不是自己家沒了。
她們的母親還沉溺于恐慌之中,反應不過來。
江泊淮記得喬成玉叫他看着這些人,于是難得耐着脾氣回答她們:“是,你們父親也死了趕緊走吧。”
小孩聞言哭得更大聲了。
葉府的夫人都是過慣好日子的,她們是普通人,沒有靈力傍身,好不容易從囚牢裡出來,本以為可以重新過安生日子。
沒想到家沒了,夫君沒了,榮華富貴也沒了。
帶着孩子,出了葉府,又無一技傍身,倒不如死了算了。
有幾個已經嚷嚷着要上吊了,江泊淮聽得心煩,本來想走,忽然看到後門一個瘦小的身影。
葉起元繃緊一張臉,密道附近是後門,看得出他本來也打算先走。
他猶豫片刻,走過來,安撫幾個哭哭啼啼的弟弟妹妹,給人遞了幾顆糖,和江泊淮一樣的話囑咐:“趕緊走吧,火要燒過來了。”
他一開口,那些哭喊着求死的夫人們這才注意到他的動作。
她們平日裡就不喜歡這個養子,對他天資如此聰穎的嫉恨是一方面,更是讨厭他可以這麼輕輕巧巧地離開葉府,離開這個家。
“掃把星!”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
緊接着,幾個人都跟着喊了起來:“葉府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你剛來沒幾個月,老爺就死了,葉府也沒了!”
凡人如此渺小,對天災或人禍的恨隻能付諸一炬地轉移到自己可以随意欺辱的人身上,通過折辱他來說服自己得到不幸的緣由。
葉起元很快被她們七手八腳的制住。
他本就瘦小,有幾個常欺負他的孩子也是經常以欺辱他為樂的,看到母親動手了,也跟着上去推扯他。
“你逃什麼?你才是最該死在火場裡的!”人群中一聲高亢的聲音響起。
應者如雲,葉起元被她們制住,一點一點推向火海。
火焰燙得江泊淮體溫也跟着泛着熱,他蜷起手指,在一片熾紅中,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扭曲的時空,像拼湊不起的琉璃。一遍一遍讓他回憶那段陳年的舊事。
柴火生得很高,仿佛擔心這火要滅似的。
事實上那火焰又高又烈,無論如何都不會滅的。
江泊淮看到他,他被架在高高的架子上,底下是一點點升起來的火焰。
那麼燙,好像比太陽的溫度還高。
火焰“噼啪”的聲音明明那麼大,為什麼他還是可以那麼清楚地聽到底下烏泱泱的人群的私語。
他們低呼,神色癫狂又熱烈:“願神庇佑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