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惡狠狠咒罵了一聲。
葉菱從地上爬了起來,發現自己的褲子蹭破了,兩邊膝蓋都受了傷,血糊糊一片。
她顧不得那麼多,背緊書包,踉跄着往前跑,追向了黑熊和銀鼠兩人。
不一會兒,便看到他們趴在地上,一臉陰沉地望着天空,那道撲扇着翅膀逐漸遠去的鳥形黑影。
黑影底下的利爪,牢牢抓着他們剛剛捕獲的那隻巨鼠……
飛遠了。
“那是什麼……鷹嗎?”
葉菱喃喃道。
可剛才的一瞬間,她分明看到,它頭上頂着一張漂亮的人臉……
黑熊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轉過頭,陰恻恻的目光,牢牢盯着葉菱:
“管它是什麼?你我都惹不起就是了。”
葉菱微微蹙眉,望着他陰森的目光,忽然有些不安:
“天黑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回去?”黑熊挑了挑眉,緩緩朝她走來。
不祥的寒意竄上她脊椎……她看着目光不善的兩人,暗暗後退了半步。
銀鼠憐憫地望着她,歎息一聲:
“葉菱,你還是不夠幸運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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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菱大口大口呼吸着,視野因窒息而模糊,看不清前方的景象。
就在剛才,她的背包被黑熊和銀鼠搶走了,藏在身上的幾枚巧克力也被他們搜刮一空。
他們沒有殺了她。
可是顯然,也沒打算給她留活路。
黑熊确定葉菱身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拿走,便一把摘下她臉上的防毒面具,扔在一旁,用堅硬的鞋底,一點點将它踩碎。
“哼,要是放你活着回去,哪天發達了,回來報複我們怎麼辦?”黑熊說。
銀鼠于心不忍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葉菱,終是移開目光,興奮地掂了掂手上新搜出來的東西:
“巧克力,多少年沒見過這東西了。那裡的人肯定會花大價錢收購……葉菱啊葉菱,要怪就怪你自己沒有防範之心。死後可别記恨着我。”
黑熊和銀鼠的身影,逐漸遠去,消失在彌漫的幽綠霧色之後。
葉菱憋着一口氣,努力地爬向地上破碎的防毒面具,将它按在臉上,深深吸了一口——
沒有用。
塵土、氧氣混合着不明的刺鼻氣體湧入她的氣管。葉菱覺得鼻尖酸澀辣疼,沒吸幾口,腦袋變得更加眩暈,視野也越發模糊。
這裡的空氣早就受到污染,吸入人體,會引發各種病變和器官衰竭。失去防毒面具,她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葉菱曾經想過,出來探險最壞的結局,便是被污染區的異種撕咬而死。
卻沒想到,她還沒正面對上傳聞中陰冷恐怖的污染物,便被自己的同類害死……
怎麼會這樣呢?
葉菱感到很絕望。
一陣陣黑暗席卷了她的視野。葉菱想要就這樣閉上眼,卻有幾分不甘心。
明明……明明,她有足夠的物資,原本,可以再多活幾天,或許,還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明明……
不知何時,一道冰冷的視線,淡淡落在她身上。
陰風拂過,幽綠的霧氣,變得更加深濃。
葉菱忽然發現,不知何時,前方的濃霧之中,靜靜站立着一道人形的身影。
他不知已經在這裡站立了多久,又看到了怎樣一出同類相殘的好戲。
他的姿态極為平靜,仿佛隻是站在那裡,冷冷地看着一切,僅此而已。
就好像正看着一片蝴蝶被狂風吹落,或是望見一隻細小的螞蟻,被碾于碩大象足之下。
太過平靜了。
葉菱恐慌地意識到,他并沒有出手的打算。
“救……”
葉菱艱難地朝着那人所在的方向爬了過去。
“……救……我……”
由于毒氣入體的緣故,葉菱的視野已經徹底模糊。
可她能感覺到,那道視線依舊淡淡地落在她身上,沒有絲毫的動容。
葉菱從未見識過這樣冰冷的目光,就好像那目光的主人,不是人類,而是某種情感缺失的冷血動物。
他……不會幫她。
她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救救我吧……”
她一把扔掉防毒面具,伸出手,努力抓住他的腳踝。
就在她觸碰到對方的那一瞬間,對方似乎莫名顫抖了一下。
這一瞬間,葉菱也同樣在顫抖。
冰冷的寒意自手心傳來,她幾乎被凍得一激靈。
怎麼會……如此的冷。
葉菱松開了手。
她不知道,就在她感到徹骨寒冷的同時,對方感受到的,卻是柔軟的溫暖。
下一刻,葉菱察覺,她後頸的寒毛,不知何時,早已悄悄豎立起來。
危險……
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一隻柔弱無害的羔羊,正被食物鍊頂端的某種存在所凝視……
剛才,明明還沒有這種感覺……
不知何時,冰冷的濃霧緩緩聚集,萦繞在葉菱周圍。
下一秒,極強的壓迫感逼近,那人俯下身來。
冷而有力的指節,緊緊扣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輕松将她掄到了肩上。
就好像剛才的黑熊,扛着那隻巨鼠的模樣……
葉菱的腰肢被對方堅硬的肩膀硌得生疼,忍不住哼哼了一聲,努力穩住自己的身體。
内心卻長長松了一口氣。
至少……她有希望活下來了。
“謝謝你……”
葉菱輕聲說。
她的手搭在對方寬厚有力的後背上,勉強穩着自己的身形。
指腹間凹凸不平,時而有略微鋒利的觸感,搔刮着她的指尖。
冰冷而……銳利。
是鱗片麼?葉菱渾渾噩噩地想。
這個世界,竟有人用鱗片做衣服……
真神奇。
污染區的毒氣逐漸影響了葉菱的視網膜神經,如果現在離開,或許還有機會恢複。
可不知為什麼,葉菱察覺,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葉菱望着越發深濃的厚重迷霧,猛然驚覺有哪裡不對,頭一擡,用力掙紮起來:
“反了……你走反了!放開我……”
葉菱掙紮得很用力,可是對扛着她的那人來說,似乎并沒有什麼影響。
高大的身影穩穩地托着葉菱,向前行走——
就這麼緩緩走入了污染區的更深處。
有一瞬間,葉菱覺得他不像在救自己,而像是一位扛着獵物歸家的獵人……
葉菱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昏睡之前,她隐隐聽到一陣不像人類發聲器官可以發出來的、極為短暫陰冷的聲音:
“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