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來,夜幕降臨,一輛大衆途觀駛進二環邊一家私人茶坊的地下停車場。
不多時,一輛本地牌照的黑色奧迪A6又從另一個方向開了出來,駛入昏黃的街道裡。
這是程和他們換的第三輛車。佟鹿知安排的很謹慎,行車路線連他本人都不清楚。
程和坐在後座一路沒說話,發呆的望着窗外沉思,沒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麼。
在翠山上,S市最好的私人療養院中,程和終于見到了他的父母。
程宏朗的手術在一周多前已經完成。人醒了,有意識,能說話,隻是恢複周期比較長,斷斷續續的清醒,大部分時間都是昏睡中。
醫生還告訴程和,他父親的手術情況遠比預期值要來得好,未來甚至有下地獨自行走的可能性。
這話放在一個月前,程和簡直連想都不敢想。
當時醫生可是說他父親最好的情況就是植物人一輩子,現在居然跟他說他父親沒事!
柏氏集團底蘊深厚,擁有自己獨立的私人醫療機構,旗下的綜合保健康複中心更是世界聞名。
國内也有三家醫院,分别在帝都、B市和他們S市。
程和最開始也考慮過柏氏私院,但車禍後的第一時間父親被送來了市院,插管之後就根本達不到轉院的條件,他也不過想想而已。
給程宏朗做手術的人不是柏氏私院的本土醫生,佟鹿知把集團在瑞典最頂尖的醫療團隊悄無聲息的弄了一支過來。
國内沒人知道程宏朗還活着,佟鹿知不但瞞了程和,他還把外界所有人都瞞了,為的就是防止程征泊朝人下黑手。
什麼飛機起飛,什麼落地轉院,一切都是障眼法,都是假的。
但為了做給外人看,他還是按照原定轉院計劃正常實施了。
程宏朗的确上了那家飛機,但佟鹿知就有瞞天過海的本事,他在飛機上把人給掉包了!
所有人都以為首富就在那輛車上,包括程和。
所有人眼睜睜看着事故發生,知道首富夫夫當場死亡。
可從機場開出的另一輛車,卻成功将程宏朗和席慈送到了帝都的柏氏醫院,并且順利執行了手術。
計中計,連環計。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佟鹿知在手術室外告訴程和那些安排全是說給外人聽的,他是為了讓對方注意力轉移,才好實施計劃。這家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程宏朗去總院手術。
以防萬一,求個心安。
沒想到,意外真的在意料之中發生了。
這麼大的事自然需要家屬通力配合。
佟鹿知下來悄悄與席慈說起,席慈驚訝之餘也慎重考慮過,最終一起演了這一出戲。
原因其實很簡單,程和反思後自己也知道。
他性子太直了,愛憎分明,眼裡容不得沙子,什麼事都愛表現在臉上。
要是知道二叔會在轉院路上朝父親下死手,都不用等到那時候,程和早就自己駕車去把對方撞死在程氏大樓門口了,哪裡還有後面那麼多事!
程和心裡藏不住事兒,讓他知道反而容易壞了計劃。
佟鹿知太了解程和,一開始就沒考慮讓他知曉内幕。
聽到前因後果,程和沒表态。哽咽的同母親談了一會兒,擦了擦眼淚又去看了父親,好半天才終于把情緒緩下來。
等他從加護病房裡出來,佟鹿知一雙眼紅得跟兔子似的,一個人坐在外面的長廊上等他。
膽怯、自責,各種情緒都飽嘗過了,他不怕對方生氣,他隻是害怕程和以後不理他了。
無論何時都能保持優雅、貴氣的頂尖超模,早沒了平日裡的樣子。
哭嘤嘤的像一隻在外面群架打輸了,隻能在垃圾桶邊舔毛的流浪貓。
看見程和出來,佟鹿知趕緊站起身。他想拽人衣角又不太敢伸手,一度很無措。
程和招呼也沒打,徑直朝外走。佟鹿知欲言又止,隻能快步追上。
療養所門外,之前送他們過來的車已經等在那了。
返程的路線與來時不一樣,繞一大圈又換了幾輛車,最終回到伊始的購物中心。
兩座的跑車,程和隻能坐在副駕。
佟鹿知沒發動車子,車停在地下停車場的角落裡,沒人注意到他們。
瞄着旁邊的人,小朋友弱弱喊了聲“叔叔”。
程和手背撐着下巴望着窗外,仍然沒搭腔。
其實在見到父母平安的那刻,程和就把所有事情想通了。
他理解佟鹿知的做法,這些都是為了他,為了他的家人才不得已的做法,但心理上程和就是過不去這個坎。
或許以後會選擇原諒,但眼下程和做不到,至少現在不會。
他很惱怒,很難過,内心五味雜糅。氣佟鹿知,更恨自己。
明明重生一次自己卻還這麼弱小,居然要一個二十歲的孩子來袒護周全,無力感充斥全身。
程和犬齒咬過唇角,努力壓下内心的不甘。
佟鹿知又要哭了,輕輕勾了勾人衣袖還想再求一求,但對方壓根不給他機會。
程和無視少年可憐巴巴的眼神,冷漠問起對方接下來的計劃。
雖然這家夥瞞了他不少,但就目前而言,辦法是可行的。他别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