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撞。
卓煙橋的瞳孔黑漆漆的,看得出來帶着怒氣。
南鵲招架不住,周圍隻有雨聲和他瘋狂的心跳。
如今的他還是慌亂,不知如何面對,可再沒有不安,不知道為什麼,在見到卓煙橋的那一刻,内心所有的苦楚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卓煙橋的溫度在他下巴出滾燙,南鵲垂頭。
“叫我過來,不說話可不行。”
卓煙橋後悔了。
他到現在終于發現人類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生物,不明白總是執拗于一件等不來結局的事情,明明這個等待的過程隻在懲罰自己。
在等到南鵲信息的時候,卓煙橋欣喜,認為是自己的勝利。
可現在看到南鵲,他隻覺得自己愚笨。
例如兩個冷戰的人,在長時間的冷漠之中,終于有一個熬不住主動去道歉,去示好。
那不就是另一個人的勝利嗎?他是被哄着的那位。
但真的如此嗎?或許可以換一個角度考慮。
道歉的人主動結束難捱的冷戰時光,想要維系住這段感情。
南鵲嘴角的傷口在他眼裡無限放大,甚至還有更多。
“說話。”卓煙橋的手指在南鵲下巴上撫摸了幾下。
在雨夜中待久了的緣故,溫度很冷。
“對不起,我不應該麻煩你。”
卓煙橋的指尖更加用力,“你知道的,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起來。”
他似乎沒有了耐心,拽着南鵲起來。
卓煙橋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情緒,反正不是好的。
天知道他聽到南鵲說“想你”那兩個字的時候他有多開心,即使很不争氣,卻還是忍不住動心,兩個字就足以讓他冒着暴雨來到這裡。
可看到南鵲坐在樹下,整個人小小的一團,就如同在雨夜被抛棄,孤零零的無家可歸。
那麼“想你”的那兩個字就太不純粹,而來到這裡,南鵲的态度更是應證了他的想法。
因為孤獨而需要人陪,而這個人誰都可以。
但如今他也顧不了這,他也願挨了。
傘下空間狹小,卓煙橋走的很慢,兩個人的手臂若有若無地相碰,但他明顯感受到,南鵲有意避讓。
他主動靠過去,南鵲卻像是受驚往旁邊挪了點。
……
那時他們也是這樣撐傘,不過那時他們氣氛暧昧,情景重現卻物是人非。
“你這樣我會淋到雨。”卓煙橋說。
此話有奇效,南鵲果然靠了過來,不過反應大了點,撞到了卓煙橋的肩膀。
“抱歉……”南鵲下意識的道歉。
“碰到我會讓你有生理不适嗎?還是心理?”
“啊,當然沒有。”
“那就離我近點。”卓煙橋強勢的拉住南鵲的手攀上自己的手臂。
末了,還惡狠狠添上一句,“你敢放下來試試?”
這條路突然就變得很長,每一聲腳步都分外清晰,南鵲始終保持着一個動作,手指和卓煙橋的肌膚間生出了一層汗。
連帶着額頭也是。
一把傘,撐着兩個人,借着路燈與月光,路上的雨漬閃閃發亮。
腳步濺起小小的水花,兩個人的步頻逐漸一緻,控制的很緩。
石闆路上蕩着兩個人的腳步聲,“咚咚”的聲響在兩個人耳膜之間來回穿梭,搭配着雨聲,顯得尤為安靜。
兩人無話,開始陷入了一段尴尬的沉默,雨傘不大,隻能很勉強的承住兩個人,肩膀來回若即若離的觸碰,再分開,再撞上。
□□間的摩擦使得溫度不斷傳遞。
南鵲的肩膀很濕,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卻又不敢伸手去扯一扯,空間太小,不想有大幅度的動作。
“南鵲。”卓煙橋突然出聲,沒人應,他又喊了聲。
“嗯……怎麼,怎麼了?”
“你鞋帶開了。”
南鵲低頭,這才發覺,白色的鞋帶浸潤在泥水水變得髒兮兮的,或許是走得慢的緣故,更或是心理的緊張更上一層,卓煙橋說了,他才注意到。
“沒事,不礙事。”南鵲不願意為了這種事讓卓煙橋停下來等他。
卓煙橋挑眉,似是在思考什麼,“你,不方便?”
“啊,沒有。”
傘下是卓煙橋深深淺淺的呼吸,夜色之下,他的黑眸更加深邃,他快速的掃過南鵲的面容,那是一張帶着恐懼神情的臉,雖然隐忍但容易捕捉。
“拿着。”卓煙橋将傘柄一伸,南鵲自覺的接住,上面還殘留着掌心的溫度。
卓煙橋蹲下,将浸滿雨水的鞋帶撿起系好。
南鵲欲言又止,隻好把傘往卓煙橋頭上移。
“要不我還是……”南鵲弱聲張口,話還沒說完整就被卓煙橋搶先了去。
“嗯?你要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你不回宿舍沒關系嗎?”南鵲改了口。
“南鵲。”卓煙橋又喊他的名字。
南鵲心裡一抖,今晚卓煙橋叫他名字的頻次很高,每一遍都如同惡魔的低語,隻能被動的等待下文。
“你覺得你現在說這句話合适嗎?”
“是要我走的意思嗎?”
南鵲感受到卓煙橋的目光就停在自己的臉側,他不敢擡頭,自己真是沒話找話,沒事找事。
他在卓煙橋手臂上的力重了些,還小幅度搖了搖,看起來就像是催促。
“沒有,我們要一起,一起。”
卓煙橋無聲地笑了笑,算得上慰藉。
兩人繼續走,南鵲自然意識不到,卓煙橋的手臂被他掐的都有些發麻。
而南鵲又因為淋雨太多的緣故,身上的衣服本就濕的可以擰出水,風一吹,直接一陣寒氣,南鵲提前捂住嘴,打了一個很悶的哈欠。
卓煙橋沒轉頭,腳下步伐快了點,兩個人的肩膀摩擦的頻率變高。
“我就穿了一件,沒辦法脫下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