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卓煙橋的手腕被扣住,他回頭淺淺一笑,鄭重地吻了吻南鵲的額頭,“我還沒洗澡呢,很快回來。”
水流從他的頭頂爆開,流往身體的每一處,他用力抹了把滿是水漬的臉,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其中是否夾雜着眼淚。
黑色的濕發淩亂在他的額頭,流利的肌肉線條,肩寬腰窄的優勢得天獨厚,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現,下颌還挂着水珠,再往上,那是一張及其冷淡疏離的面龐,與之不搭調的是,眼尾沾染着紅潤的顔色。
卓煙橋雙手撐在洗手台前,與鏡子裡的自己對視,像是敗下陣來,喪氣地垂下了頭,但他的嘴角很快就微微揚了起來,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卓煙橋,你會赢,你會赢過那個男人,讓南鵲永遠不再受他的控制,自由的鳥兒應該飛往天際。
哪怕付出一切代價。
卓煙橋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夜晚用吹風機的聲音太大,索性随便鋪了條毛巾。
床頭一盞溫馨的小燈,卓煙橋訂的還是間情侶套房,房間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香薰味。
南鵲背對着他蜷縮在床邊一小塊角落,聽到了聲響,慢吞吞地轉過身,一雙濕漉漉但倦怠的眼睛,他已耗費了太多的體力,艱難撐起了些身子,朝面前的人伸了伸手。
卓煙橋咬緊了牙關,他的心融化了。
他走過去,靠在床頭,将南鵲抱起來攬到腿上,南鵲立馬環住他的腰腹,一副沒安全感的樣子。
“我頭發還有點濕,我過會再躺下。”卓煙橋說着一邊輕拍南鵲的背。
南鵲更往裡面靠了靠,他喜歡卓煙橋身上的溫度。
“我身上是不是還有點水?”卓煙橋問。
南鵲在他的懷裡搖頭,“沒有,你的皮膚很舒服。”
卓煙橋低頭,無聲的笑笑,有隻手正默默撚着他腰上的肌膚。
“快睡吧,很累了吧。”眼睛都哭腫了,哭泣的南鵲是卓煙橋在夢裡都幻想不出的場景。
“卓煙橋。”
“嗯?”
“你原諒我了嗎?”
“我什麼時候怪過你,快睡吧,眼睛都睜不開了。”卓煙橋的手從南鵲的背轉移到臉頰,輕輕揉捏,然後是眼睛,他輕輕摩挲眼尾,想拂去疲憊。
這中間良久沒了聲音,擡頭,天花闆上星光點點。他剛想歎氣,立馬捂住嘴。
懷裡的人又出了聲,喊他的名字,聲音明明聽起來就困得不行。
“嗯,我在。”
“我想說話。”
“想說什麼?”
“什麼都想說。”
“好,我聽着呢。”
語落,半晌,卓煙橋都沒有聽到下文,以為南鵲睡着了,他小心翼翼起身,伸手,想要關掉氛圍燈。
下面傳來了聲音,他默默回到了原位,輕輕按着南鵲的肩膀。
“以前别人都很羨慕我,羨慕我穿名牌,羨慕我有好車接送,羨慕我富貴的家庭。”
卓煙橋淡淡“嗯”了聲,開始撫摸南鵲的臉蛋。
“如果我能和他們交換人生,他們就不會羨慕我了吧,其實我知道每天來接我的車都是來監視我的,監視我在學校的一舉一動,所以我每天都是一個人上下學,那時候我好多次,嗯,真的好多次,拒絕你和我放學一起走,我不想的,但我怕。”
“那時候我也有一個好朋友,那是我進入高中交的第一個好朋友,人長的特别可愛,每天都蹦蹦跳跳的,好喜歡他身上那股活力,”說到這,南鵲笑嘻嘻的,他嘴裡斷斷續續的,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說到哪了,疲憊裹挾着他,說到中間會突然停頓,需要想一會才能想起自己的上文,但他好想傾訴。
“然後呢?”卓煙橋問。
“他每天來的都很早,總是會在校門口等我,問我早上吃了什麼,他也從來不問我的家庭情況,他畫畫特别好看,他還給我畫過像,我們還一起在路邊撿過小狗,可是我養不了,”南鵲抽了下鼻子,動彈了下身體,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但那雙手始終沒撒開,他又停了會,繼續說,“後來他把小狗帶回家去養了,我總是說要去看,但一直沒去,我去不了,他很愛笑,我是不是也很愛笑?”
“你笑起來很漂亮。”
南鵲哼哼了兩聲,“我們一起上下學,那一段時間也沒有專車來接送我了,我以為是他們不想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偷偷高興。”
有一天,他不在學校門口等我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他也沒來過學校,原來他轉學了,是我爸做的,我跪着讓他不要難為别人,他吃我下跪這一套,他轉去了一個不錯的高中。”
“還好還好,我沒有太害慘他,後來班上同學都問我他去哪了,在他們心裡,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我笑着說應該去更好的地方了,我總是笑,其實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卓煙橋連呼吸都覺得疼,他手上動作停了下來,卻被催促,那一團拱了一下,聲音黏黏糊糊的,“你怎麼不摸我了?”
“沒有沒有。”卓煙橋重新揉起南鵲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