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忽地驚起一片候鳥,随之而來的,是它們所栖息着的那顆樹轟然倒塌。
這大概是他們最近砍的最大的一棵樹,足足費了他們三四個時辰。
帶起的餘震讓他們的内髒顫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個頭發半白的男子捂着胸口道:“為什麼忽然說要在裡建個什麼都監,這麼多年我也沒見對面跑來些什麼妖物。”
另一位身材壯碩的青年向那顆樹走去,開始處理些枝幹:“你沒見過可不代表沒有,那都甯城最近不就出了那檔子事。說不定還有不少妖怪藏在人群裡,不知不覺殘害了不知道多少人。”
中年男子也動作了起來:“這麼說沒那靈根也是好事,起碼不會被妖怪盯上。”
“那可說不準,有些妖還吃人的嘞。可要小心你家雞什麼時候突然成精了。”
兩人笑了起來,中年男子反駁道:“我家雞可活不到那時候,我看王大媽才要小心她那隻來曆不明的狐狸,哎呦那狐狸可賊了,還認人的,忒吓人。”
說着,他向周圍掃視了一圈。連片的樹樁與堆疊在一起的還未處理的枝幹是這片土地被剝奪的生機,再往林中深入幾十米,就能看見無法逾越的濃霧。
“總算是快完了。”
江雲池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她還看到空中遊離着一些細絲,仔細看去,它們源自那些凹凸不平的切面。
她聽不見植株的嗚咽,隻能看見飄散在空氣中的微微成型的靈體。顯然,這場災難使得她們夭折了。
她很想暴力驅趕那兩位始作俑者,但疲憊忽然席卷她的全身,她踏着這片被屠盡的荒地向外走去,隻想盡快離開這裡。
夜幕降臨,她本打算繼續趕路,卻聽見一聲微弱的啜泣。
她循着聲音來到一後院,從門縫裡鑽了進去。抽泣聲忽地停止了,像是意識到了她的靠近。江雲池看見角落的簸箕似乎動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向那兒走去。
她嗅了嗅,裡頭傳來一股獨特的氣味,足以讓她辨認藏在簸箕下的生物。
“喵。”她在原地坐定,耐心地等着裡面的小狐狸探出頭來。
狐狸似乎還小,曲身蜷縮在角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狸花許久都沒有動作。她似乎感到新奇,又有些害怕。
這隻是一隻很普通的狐狸,大概是走失了,被這戶人家撿了回來。
現在,大約是要被趕走了吧。江雲池向簸箕下擠去,緊挨着狐狸躺了下來。
狐狸:?
「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似乎悲傷全因為狸花奇怪的舉動消失了。看着狸花緊閉的雙眼,狐狸放緩了呼吸,像是怕吵醒她,也不再哭泣了。
…
身體突然懸空,失重感後,摔在黏稠的泥土上。倒也不疼,隻是身上沾滿了黃色的淤泥,雨水砸在臉上,幾乎要窒息了。
她有些疑惑,無措地爬了起來,可屋裡的人就像是嫌棄她的毛發變得肮髒,房門緊閉着。
她聽到裡頭傳來激烈的争吵聲,以及斷斷續續的尖叫。
她不知道怎麼了,隻是感到害怕,不斷地拍打着門。
可沒有人理她,好像把她忘了。雨漸小了,她拖着濕漉的身體把自己埋在稻草裡,期待着明天會有人将她接進去。
可一天,兩天,三天…
她想進去,可很快又被趕了出來。
像是被徹底遺忘了,她舔着地面的積水,前腹貼着後背。
直到有一天,她從雞身下搶過那些圓溜溜的東西。她見過他們将其砸開…
他們向她走來,她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回去了,可那人拿起一旁木杆,砸了過來。
…
竹片狠狠地抽向她,壓得她動彈不得,她終于意識到不對勁,掙紮着想要逃跑。
可她被人抓了起來,慌亂間,揮舞的利爪似乎劃破了那人的皮膚,她逃脫了魔爪,那人又大叫着将手裡的東西朝她扔了過來。
她跑啊跑,身上又傳來熟悉的痛楚。
“真是奇了怪了,我們家中了什麼邪了,盡招這些畜牲。”
江雲池連忙跳了開來,下意識向對方呲了呲牙。
“誰讓你當初偏要把它撿回來。”
“哪來的野貓,還挺兇。”來人揮舞着手裡的掃帚,“我這不看它可憐。”
“行了,趕緊攆出去,等那天生了智,指不定怎麼害我們。”
竹條刺得她身上生疼,她就要往外跑去,卻看見一旁的狐狸還依依不舍地定在原地。
啧。
她上前咬着狐狸想要将其拽出去,那人手裡的動作卻始終不停。似乎急了,眼看着就要擡腳踢過來,狸花下意識咬了上去。
驚叫聲中,她們倉皇而逃。
「放我下來。」
狐狸叼着她往林間的小路裡跑去,聞聲将其輕輕的放在地上,又嗚咽起來。
江雲池無端地感到憤怒,她向反方向指去:「你往回走,小心避開人群。大約半天左右你就可以看見一片森林,穿過迷霧,那裡很安全,别再出來了。」
話畢,她就要離開了。
可狐狸卻跟了上來。
「你要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