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後,殘枝敗葉落在狹窄的山間小道,她們深一腳淺一腳,沿着這條唯一的路前行。
迎面走來一位約莫十來歲的男孩,偌大的竹筐背在他身後,在他企圖蹲下時牽着他往後栽去。
溫曉連忙上前,将其扶了起來。他原本幹淨的衣裳此時沾滿了泥濘,但他似乎隻關注自己空空如也的竹筐,第一時間就将竹筐拾起,又背在了身上。
“小兄弟,這離最近的村莊還有多遠?”溫曉問道。
男孩愣愣地看向她們,沒有說話,良久,無聲地指向了身後的那條路。末了,便又作勢要離去。
溫曉連忙攔下了他:“這暴雨剛過,你要去哪?”
這下男孩終于開口了:“娘親讓我出門拾柴火,我要趕在日落之前回去。”
“拾柴火?”溫曉疑惑道。
地上零碎的樹枝倒是有不少,可盡是些濕木,能作什麼用呢?
這時,溫燭撿起腳邊的濕樹枝,遞了過去:“你要的柴火,地上都是,就不要再往前走了,河裡有妖,很危險。”
男孩呆愣了幾秒,将樹枝接過了,放到了竹筐裡:“好。”
說着,就要在地上挑揀起來。
“诶。”溫曉正要上前阻止,溫燭又一把将男孩扶了起來:“我們幫你撿好不好?”
男孩似乎不太理解她的話,最終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師姐,是那魇鬼?”溫曉耳語道。
雨天拾柴,呆闆的動作與反應,那男孩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對勁。不過她從未聽說魇鬼有這般力量,像生生将其魂魄抽離,隻留下軀殼一般。
溫燭眯了眯眼,道:“應當就是了。”
她不顧男孩掙紮着下蹲,直接用靈力驅使起樹枝,将竹筐填滿。
溫曉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示意他向後看去:“竹筐滿了,你該回家了。”
男孩卻望了望天,依舊是那般平靜呆滞:“我要趕在日落前回去。”
“是啊,你可以回去了。”
“我要趕在日落前回去。”男孩重複道。
聽這意思,應當要等到日薄西山,這男孩才會回去。
“現在也是日落前啊。”溫曉不死心道,卻得到了同樣的答案。
溫燭半蹲下了來:“快回去吧,你看,已經看不到太陽了。再晚一些,天就要黑了。”
那男孩順着她的話語向頭頂望去,溫燭的話似乎終于起到了作用,原本面無表情的面孔逐漸撕裂開來。男孩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面部像一塊帶着些褶皺的布緩慢地展開。
但很快,連恐懼與擔憂也變得十分地規範,他焦急道:“天快黑了,我要回家。”
她們緊随其後,溫曉卻始終對方才男孩露出的驚恐感到狐疑。
若是怕回家晚了家人不滿,不應當急切更多一些嗎?為何會感到害怕?還有...
“師姐,你有沒有覺得,這一切就像有人在可以引導我們一樣。”
她也并非毫無根據。她們恰好在來的路上碰見水妖降下的暴雨,精疲力竭之際,又恰好遇見了這男孩,她們才不至于像無頭蒼蠅一般在這林中亂竄。
“不是‘好像’,就是。”溫燭淡淡道。
溫曉有些詫異。她原本以為師姐肯讓江雲池冒險,不過是有自己給她兜底,現在看來,師姐似乎也全無把握:“那我們就這麼跟着那人布好的局走嗎?”
“現在看來,也沒有别的辦法。”
也是。她怎麼覺得這對話這麼熟悉呢?
來到村莊外圍,溫燭卻帶着她在附近找了個掩體,隐藏了起來。
男孩的母親剛好在院裡農作,見他回來了,先是呆滞了幾秒,後直接迎面走了上去,揪其男孩的耳朵罵罵咧咧着什麼。
男孩也不躲,就這麼被跌跌撞撞拉進屋裡。而竹筐呢?被遺忘在門口的角落。
天蒙蒙的,村莊安靜的詭異,溫曉有些昏昏欲睡。
“師姐,我們...”轉過頭,卻發現一人一貓早已陷入沉睡。
溫曉大驚失色。壞了,該不會是那魇鬼已經注意到她們了,這可萬萬睡不得。
“師姐!小池!”她輕喚了幾聲,又搖了搖對方的肩膀,抱起狸花上下搖晃起來。
“喵!”
狸花悠悠轉醒,不耐煩地撲騰着。
“把她放下吧,她說很難受。”溫燭微皺着眉,揉了揉太陽穴,還未完全清醒過來。
“哦...”溫曉連忙将狸花放了下來,”不過師姐,原來貓語聽多了真的就能跟貓交流了嗎?”
“新學的小法術罷了。”她又眯起眼向那村莊看去,“該來了。”
不知為何,溫曉覺得從方才開始,師姐就變得十分地急躁。比如,她将狸花移交給了自己。比如,她像一隻潛伏的猛獸,在深夜邁出第一個夜遊者的一瞬,便猛地捏了個訣,将手中的網狀物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