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休越午後又去主殿看望王妃,今日便可為她治好這魂疫。
“母親,您再等一等,今夜休越便會帶您歸家。”他并未掀開紗帳,隻在帳外低語道。
他内心亦存憂慮,此次林慕升必将目睹母親的真身。
王妃非凡人,乃九尾狐妖所化,他自身亦是半人半妖的“異類”。
但母親與他所有妖骨已被陳風道長剔除,身上已無妖氣,因此林慕升這一月多來暫時還無法識破他母親的原形。
林慕升此時還在鑽研道法,他得裴休越承諾,隻要救回王妃,那裴休越便親自進宮将今昭安然無恙的帶回來。
玉華殿内,林今昭遣散了所有侍女,獨自靜處,殿門緊鎖。
“不知師父與師姐近況如何,都怨裴休越,令我未能及時告知,他們定然憂慮不已。”林今昭斜倚桌側,一手輕托香腮,另一手輕繞發絲。
近日裴望未曾再騷擾她,僅在采血之時稍作接觸,其餘時間,她将自己深鎖于玉華殿,埋頭狠狠研究皇宮的布局圖。
“臨月仙子?”随着門扉緩緩開啟,裴望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太子殿下!”林今昭迅速戴上手邊的帷帽,以防旁人窺清她的面容。
她迅速上前,面帶謙卑之色,低眉順眼地迎接裴望。
“餓死鬼麼,分明清晨才取完血!”她轉頭又低聲吐槽道。
裴望握着她手,将她牽到桌邊坐下,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他身上的梅花香比前些天還要濃烈,熏的林今昭有些發暈。
無論花香再怎麼濃也遮擋不住他身上的藥味。
可明明未入宮前,林今昭并未聞到他身上有何異味,怎回東宮後他身上的香味藥味越來越烈呢。
“仙子,你可見過睿安王妃?”裴望眼中忽然明亮,臉上明顯愉悅許多。
林今昭記得他前幾日提及王妃,盡是些童年往事,如今他再次詢問,像是對王妃頗為挂念。
“臨月不過一介草民,未有資格親睹王妃風采,僅曾遙望過一眼。”
“可她不是卧病不起嗎,仙子如何見得?”
“小女此行來王府,一來為了與太子殿下相見,二來亦欲為王妃療疾,因此有幸遠觀。然而小女醫術尚淺,對此亦是無能為力。”
林今昭面露微笑,舉止自若,内心卻暗自慶幸:“幸好幸好,差點就失言了。”
裴休越曾囑咐她,王妃尋魂之事絕不可洩露。若太子詢問,隻需回答她一人前來王府,别無他人。
“那她近況如何?”裴望急切的問。
今昭心中犯起了嘀咕:“你自己不是親眼看過王妃了嗎?怎麼又問我?”
她面帶苦笑,不禁懷疑這太子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叔母。
“太子殿下,小女也不知。”
“也罷,若你的血能治愈我的頑疾,又何嘗不能治愈王妃呢?”他放開了林今昭的手,臉上的憂愁難以舒展。
林今昭沉默不語,她總不能告訴裴望,王妃是丢了魂而他是身體有病。
他稍作沉默,便又講起了幼時在王府的往事,似是把林今昭當成了知己,直抒心中郁結。
“我母妃生下我便去了,宮中人皆言是我克母,連父皇也對我冷漠。”
“幸得叔母慈愛,她待我如親兒,常對我展顔歡笑,親昵地喚我‘望兒’,還親手為我梳理發髻。”
他自顧自的說着,臉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原來他也是個命途多舛之人。”林今昭心中默想。
她此時明白了,裴望幼年喪母,皇帝亦不寵溺,無依無靠,恐怕連宮中的下人也敢輕視欺負他。
但睿安王妃給了他溫暖親情,所以他很感激敬愛王妃。
“殿下,王妃不會有事的,裴——世子先前告知我已經去請昆侖道長了,您不要太過悲傷憂心,小心傷了身子呀。”她同情心起,溫言勸慰。
“堂兄?他會關心叔母?我對他恨之入骨,他倚仗着叔母的寵愛,就肆意糟蹋叔母對他的好意!!!”裴望收起哀容,憤恨的說道。
林今昭震驚,怎麼好像是裴望是在嫉妒裴休越呢?難道因為王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更為偏愛?
“還有叔父,徒有睿安王之名,整日遊手好閑,他怎堪匹配我叔母!”
“……”她無話可說,顯而易見,裴望對睿安王妃的感情遠非簡單的敬愛與感激。
裴望情緒愈發激動,突然間一口氣未能接上,倒在地上,身體開始抽搐。
林今昭驚慌失措,連忙跪倒在他身旁掐他人中。
“血,血……”裴望氣若遊絲,勉強吐出兩個字。
“好!殿下您撐住!”林今昭掏出匕首往手腕上一劃,鮮血随即湧出。
她來不及去拿碗,直接将手腕放在裴望唇上。
“來人啊!救命啊!太子殿下昏厥了!!”她一邊将血喂給裴望,一邊高聲呼救,若他飲血後仍無好轉,死在她這裡,那她豈不是百口莫辯了。
門外的侍衛和随從聞聲立刻趕來,為首的貼身護衛指揮奴仆去請太醫。
林今昭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心急如焚,暗想這病弱的太子也太虛弱了,竟然自己把自己給氣暈過去了。
還好,太醫前來就診時太子已經緩了過來。
“太子殿下,您近日過于憂心,郁結成疾,加之外感風寒,情緒激蕩之下才導緻氣血上沖而昏迷。”
“我已為您開具了藥方,每日膳後服用一劑,隻要這幾日靜心休養,便可逐漸康複。”太醫診脈後如是說。
“殿下,您最近可否用過進補的藥或草丹丸?”太醫臨走前似乎想到什麼又轉身問道。
“藥草未曾服用,不過丹藥确實有。”裴望微微點頭,示意身旁的婢女呈上一個鑲金的小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