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氣浸體,林今昭單膝撐地,一口暗色鮮血噴湧而出。
今昭憶起,近日體弱,東宮無邪,必是裴望暗中在她衣食住行上作祟,連那夜夢魇亦是他的詭計。
若她堅持不依裴望的換魂之計,他就不惜一切,甚至以身犯險,吞食靈漢淚,發動心魔對付她。
“裴瑾瑜,你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她疾步奔向内殿,目光落在殿壁上所挂的雙劍,昨日為裴望放血時,曾瞥見其影。
“王妃對你懷有的僅是母子情深,非男女之情,切勿再沉迷不醒!”
魅影受了刺激,幾近狂暴之獸,向林今昭撲去,它周身還環繞着無數細小鋒利的黑色刀刃。
林今昭一手取下長劍直面心魔,眼神如刃,一手揮灑符紙,氣勢凜然。
雖為長劍,卻比她平日裡練的重劍輕盈許多,她揮舞起來也算得心應手。
一魔一人打得有來有回,她發現無論如何使力,那團魅影總是在消失殆盡之時又迅速恢複,無法徹底消毀。
三輪交鋒過後,林今昭已是汗流浃背,呼吸稍顯淩亂,若此戰持續,她終将力竭而敗。
在她喘息之時,眼角餘光瞥見了那僵硬橫卧于地的軀體。
盡管心魔難以消滅,但裴望的軀體仍是凡人之軀,定能緻它死命。
她本意僅是滅了心魔,斷了裴望換體的念想,可面對此情此景,若不親手除掉裴望,她将無一線生機。
她是林今昭,自不會将生命輕易葬送于此,她尚有歸途,有父母在等候她的歸來。
林今昭不再與它周旋,她扛起長劍,疾步向裴望沖去,而那魅影察覺到她的意圖,頓時怒火中燒,緊追其後。
一道劍光閃過,躺在地上的裴望蓦的睜開雙眼。
“雪玥……”他艱難的喚着王妃名字。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悔恨,眼角流淌着淚珠,心中遺憾憤恨尚未說出口,便已氣絕身亡。
魅影驚恐萬分,企圖歸體,卻在接觸軀體的刹那灰飛煙滅,一股刺鼻的藥草味夾雜着煙熏味在大殿中彌漫開來。
“哐當”一聲,長劍落地,她扶着石柱喘息,思緒飛轉,腦中策劃着如何遁走,依稀記得瑤光池旁的花園中有一狗洞……
可是,逃出去又能去哪兒呢?琦玉山斷不能歸,她親手殺了太子,已是重犯。
“裴休越,你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她恍惚道,順着柱子癱坐在地,眼中透出絕望。
她稍作思考,又重新站起來,無論如何也得先逃出去才行。
隻要逃出去那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況且她不能這麼輕易放過那朵黑蓮花!
“林姑娘,快随我來。”
這聲音好生熟悉,是前些時日的老嬷嬷!
裴休越曾向她保證,暗衛将護她周全,想來這老嬷嬷便是其中之一。
難怪那日她并未與他人提及自己昆侖仙派花臨月的身份時,這老嬷嬷好像早已知曉一般,不僅提及她在仙山修煉,還稱她為天女。
殿門被輕輕打開,老嬷嬷迅速進入殿内。
“嬷嬷,該從何處遁走?”林今昭問道。
未料嬷嬷緩緩走到她背後,輕輕一擊她後頸的穴位,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姑娘對不住了。”
嬷嬷取下她頭上的昆侖玉簪,将其放置于裴望身旁,便攙扶着林今昭步入藥房的隐門。
此時,睿安王府内,林慕升正在主持陰科法事。
“望月懷遠,地府門啟,陰陽交錯,遊魂歸位。”
話音剛落,王府宗親祠堂内便升起了濃重的大霧,這霧不同于尋常,它雪白而細膩,異常濕潤,穿行其間仿佛穿越了一團無形的濕棉花。
林慕升在前,裴休越與陳若和緊随其後,三人走過祠堂大門。
門内門外,景象迥異:門内是虛幻而優美的“世外桃源”,與書中所述“荒蕪、陰暗、死寂的陰曹地府”截然不同,門外則是凡界的王府,依舊如常。
踏入門内,便是暫時進入地界,然而活人在此不能久留,最多隻能停留兩炷香的時間。
若超出此限,靈魂便會離體,永遠滞留于地界。
“師父,地府怎會有如此生機盎然之景?”陳若和望着不遠處盛開的爛漫花團和漫天飛舞的蝴蝶,此時地界竟如白晝一般明亮。
“當心,或許是幻境,亦或者是睿安王一族的地境,王妃魂魄今日遊散歸來,便在這境中。”
林慕升猜測,王妃的魂靈之前可能在其他境界中徘徊,迷失了歸途。
裴休越雖初涉地界,但與母親血脈相通,他能感知到她魂魄近在咫尺,遊蕩徘徊,仿佛就在眼前,卻無法觸及。
“時間緊迫,我此刻便要施法尋魂。世子,王妃的物件你可有攜帶?”
尋魂之術需以本體常用之物,配合血親之血方能施展,無論是首飾還是衣裳,皆可作為媒介。
裴休越将一隻玉棠雕花金镯遞給了林道長。
林慕升口中念咒,手中法印變幻,一張舊符泛着金光劃過裴休越手指,緩緩附在金镯上。
“咻——”
雕花金镯騰空而起,朝正西方向飛去,停留在一棵海棠花樹下。
可那兒僅有一棵樹,并無其他蹤影。
“這是何故?镯子既已至此,理應意味着王妃的魂魄亦在此地啊。”陳若和疑惑問道。
“王妃确實在此,她能見到我們,而我們卻無法見她。”林慕升蹙眉說道。
“林道長的意思是,母親雖與我們同處一地,卻處于不同的境界之中?”裴休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