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四分鐘後，門内傳來一聲“進”。

1号站在門口，摟緊胸前的文件夾，笑了一下，推開門。

先嗅到的是沉香的木頭氣味，牆上裝裱了十幾張神秘符号的墨帖。陽台危欄前，盤踞着一個剃光了頭發的女人，身上僅披着一張雪白的羊絨毯，手中撚着煙紫色的珠子，

1号原是直視，随着一步步往裡走進，頭一點點低垂，直至站在女人面前，盯着地上一顆被踩碎了的晴水珠。

她站在距離女人一米遠外，用力向前伸出身子，把文件夾放在女人交疊的雙腳前。

“這是下個月的高階任務清單。”幾個字說得很快，像在被猛獸追趕。

“嗯。”奇怪的是，今天女人回答了她。

這讓1号向上擡了點頭，偷窺似得擡眼，終于看見了女人從毯子裡伸出的半邊肩膀，是赤裸的。

但當她看見眼前之景，迅速低下頭。

——滑落的羊絨毯子下，露出的是最新複合材料機械臂，極輕，宛若積木般跟肉鑲嵌在一起，在橙黃色的太陽光下，閃爍金屬的光澤。

奇怪的事不止一件，往常轉珠子跟死人擺件一樣沉默的女人，竟再度問，“查牆外通道的事，為什麼拒絕任務申請？”

1号站在原地，低頭目視地闆的眼睛瞟瞟左、瞟瞟右，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擺件’老大彙報。

這人憑什麼、為什麼，非得這時候，問這件事？

女人似乎也不在等她的回答，兩聲翻頁聲後，聲音再度傳來，“出去。”

她一口氣快喘不上來了！

“這件事我感覺不适合現在調查。”1号機關槍一樣地解釋完，才長長地吸入一口空氣，“我會處理好——”

熱氣，對準了自己。

1号不用擡頭，就能聽見女人手臂變型，小型能量炮啟動的聲音。

識時務者為俊傑。

她立刻噤聲，并非因危險，而是女人交疊的雙腳換了姿勢，露出小腿一顆五芒星烙印。

——怎麼敢忘，這個人是決策席之一。

1号點頭表示歉意，轉身小步匆匆離開。

每個月任務的最終發布權說到底不在她這裡。

木門合上。

女人打開光腦，對面是教官的臉。

“啟動牆外計劃？訓練沈間？符合聯邦利益，我通過了。”

...

兩支令人毫無胃口的營養液。

“喂，休息時間诶！”莫遲拍了下坐在桌前定格的沈間，“到了吃沒有味道的透明果凍的時間了！開心點，朋友！”

她下午逛了趟調查處，沒任務依舊很空，有種以前後勤部的錯覺。

998在聯系各個朋友找任務，去醫務室，九号竟然還在守着魚人....或是，在等她自投羅網？

沈間像個卡殼機器緩緩轉動軸輪，拿起營養液一飲而盡。

“你怎麼了？”莫遲實在不想看營養液，把椅子拖到沈間左邊，噗地坐下，“說說看。不會被教官罵了吧？”

“怎麼可能。”沈間突兀地轉動起來，“對了，聽說你想申請做的高階任務被駁回來了。”

“好好好。懂了。”莫遲抿嘴，“陳部也是。你也是。你們哪兒聽來這麼多小道消息？怎麼比我這個搞調查的知道的多啊！”

沈間解釋，調查處真正了解聯邦的，是那群看監控的前線調查員後代。

而八卦不一樣，會在一些所謂的‘内部人員’之間流傳，他是從喜歡挑釁的第二名那兒偷聽來的。

“好吧。”莫遲抿嘴，慢吞吞地把椅子拖回去。

“趕緊吃完營養液睡覺吧。”沈間将營養液往她這兒推，“我明天問問。”

莫遲瞥了他一眼，張嘴想說不用，眼前突然閃過陳部的臉，卡殼了。

沈間拿起自己剛吃完的營養液空瓶，走到牆角丢進回收桶。

莫遲突然問，“說說看。你在苦惱什麼？”

沈間左腳踩着回收桶的按鈕，低頭盯着被丢進去的空瓶，沉默，沉默。

室内很安靜，能聽見外頭依舊在施工的聲音，以及莫遲打開營養液，鼓溜咽進去的聲音。

“如果讓一個人去送死，能保全你們團隊所有人，你會這麼幹嗎？”

莫遲眨眨眼。

沈間轉身，站在回收桶前，遠遠看着她，把剛才的問題再度重複了一遍。

莫遲沒猶豫，點了下頭，“會。”

昏暗的燈光下，沈間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她，“為什麼？”

莫遲想了想，“如果我要赢，那就是一瞬間的抉擇。沒有為什麼。”

空氣中，深坑内飄蕩在空氣中的燒焦味似乎揮之不去。

莫遲抽了抽鼻子，隻能聽見沈間一聲極小聲的嗯，就離開回收桶，什麼都沒說回了房間。

獨留莫遲坐在原地，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