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格外清澈,小雨滴滴答答濺上彩鋼闆,沙地濕潤,紫藍橙綠光充斥下,泛起一片刺眼的水色。
守衛的盔甲亦是濕潤,熄滅的火把,空氣充盈一股火藥味。
兩批守衛團團圍住文事樓,黑色尖刺圍欄,大門緩緩打開。
守衛說,“頭兒,讓手下去查,是一個聯邦調查員來過。”
“嗯。你們,你倆,跟我進去。”喬野揮揮手,“其他人圍住這裡。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是!”
喬野擡頭望向三樓,月色皎潔,鏡片蒙上一層細雨。
他斂眸沉思,餘光打量身後兩名守衛,鏡片折射的紅光一閃而過,笑說,“走吧,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溜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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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口抵在額頭。
陳琳父親低頭,看盤腿坐在地上的女人。
莫遲擡手投降,短發柔軟垂落,安靜且溫順——前提是你沒看見這雙眼睛——眼皮一點點擡起。
他握槍的手收緊至極緻。
莫遲瞳孔黑如濃墨,似笑非笑,半張臉無光,半張臉浸于紅光。一副乖順之相,可此刻明明是自己将她的性命握在手中,她卻平靜無波。
這比耍威風還叫他後脊發涼。
要麼,是認定自己傷不了她。要麼,是有把握倒轉主次。
可他如何都想不出,怎麼可能?
守衛又催促了一聲。
黯淡的室内,尚響着陳琳視頻的聲音。
陳琳父親放下了槍,回頭喊,“馬上出來。”
“你很危險。”他說,“看上去不像那些嬌氣的聯邦人。”
莫遲輕笑一聲,“所以你的問題是,你明明沒再找女兒,為什麼我會來?”
他猶豫一瞬,搖了搖頭,“你說吧,你還想問我什麼?”
莫遲瞥了一眼門,“喬野和「繭」的關系,與你來這兒撿屍有關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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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野站在三樓青年拘禁室前,鐵門大開。
身邊守衛緊張地解釋自己沒有偷懶,是按照規定與同伴上下樓巡邏,但人手确實不足。
喬野看上去并不生氣,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轉頭看向右側走廊,“那裡....”
守衛跟着看去,空蕩蕩的走廊,看向另一名守衛,也是困惑的表情。
喬野邁步向走廊盡頭,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至停在這面稀有的玻璃窗前,窗上斯文的倒影被雨水模糊。
他伸出食指抹了下窗框,擡手細細地瞧,有水。擡眼,撐起五指摁向玻璃,指尖充血,用了些力氣。
守衛們看不懂,隻勸說自己一直看着,何況外面圍欄高高豎起,除非一隻長了翅膀的鳥,人進不來。
咔!
一整面玻璃窗掉了出去。
守衛們噤聲。
樓底下,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我打不過辛姐,大概連路邊小孩力氣都大點。”喬野回過頭,鏡片後的眼睛眯起,聲音卻如蛇蠍,“一件件房間打開去搜,活人全部處理掉。你們知道的,都是些偷搶騙子、騷擾婦孺的危險分子,為了庇護所的安甯,辛苦你們了。”
守衛們跺腳敬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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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琳父親看着她,想找出破綻,可莫遲看起來真是不知,一皺眉,斟酌道,“喬野抓的是企圖攪亂庇護所安定的人,至少,他是這麼和我說的。”
莫遲說,“可人就這麼消失了,身邊人不懷疑嗎?”
“說辭是「潛逃去了聯邦」,每個月在這裡,文事樓統一處置,清潔工輪班處理屍體。作為交換,我們能獲得更多糧食。”
莫遲站起身,背靠門側耳聽外面動靜,四個人,在一間一間房搜查,“你剛才說,你不認可其他人加入「繭」的理由,說的就是喬野?”
陳琳父親低頭凝視手中「氫」槍,“推倒聯邦‘無用論’,說起來确實好聽。我不相信他。”
“因為再往後,喬野開始要求你們偷運「氫」。”莫遲舉槍抵門,緩慢移動尋找方向,“要求一步步增加,你發現「繭」成員行動初衷已經改變,激進逐日提升。所以你去找喬野,想提出異議——”
莫遲回過頭看他,黑色瞳孔中央紅光跳動,平靜陳述的語調尾巴俏皮揚起,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帶着似是自嘲,又或幸災樂禍的嘲弄,“看來,能如此大費周章找你女兒的人,找到了呢。畢竟,堡壘最容易從内部攻破。”
叮叮當當的雨。
陳琳父親凝重地望着莫遲,希望能看出某些細節,無奈一無所獲,“你到底是誰?”
“我?普普通通一個墊底調查員罷了。”莫遲笑了笑,“叔叔,外面似乎有人來了,你知道我們怎麼出去嗎?”
陳琳父親走到窗邊,望出去,“出不去了,喬野喚人堵住了出口。一把「氫」槍殺不出去,垃圾車也會被嚴密搜查。我甚至不敢保證....至少,他應該不會殺我,你還是躲進去,我來想辦法。”
現在外頭燈火通明,莫遲知道自己不能抱着對方,直接飛回聯邦。
不過。
“你相信我嗎?”莫遲也走到窗邊,偏頭,對他俏皮一笑。
陳琳父親尚未反應過來,後頸一痛,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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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推開監禁室門,寬不過十米的窄小石牆,坐着一名半身赤裸的男人。
聽見聲響,男人毫無反應,低着頭,長發如落水狗般垂落。
喬野站在兩米開外,不上前、不說話。
原站班文事樓的守衛甲負責殺人。
喬野斯文的面龐毫無動靜,走到台階口,招招手喚守衛乙過來。
“和外面的人說一聲,盯住所有窗口,然後兩個人守台階,同時看住走廊,誰出來,死捕。”
守衛乙點頭稱是,又問,“可今天是清潔日,要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