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間輕歎一口氣,“一個本應該在這裡回答你這個問題的人。一個比我們所有人,看得更清楚,聯邦.....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它的統領、規律、集體的人。我回答不了你,我承認,我來這兒也不是為了回答你的問題。”
莫遲摁住監聽器,看來沈間比她想得更.....成熟。
食堂嘈雜的人聲、金屬飯盆筷子與台面碰撞,揭開土豆皮時的黏膩短促,吸溜喝湯、嘟嘟冒泡的沸水、蒸汽轟一聲湧出來,沉默進一步蔓延。
喬野說出了第一句話,“辛姐,我吃完了。走了。”
起身時,懷表再次撞到桌角,發出一聲急切的铛。
辛姐問,“沒什麼問題?”
“沒有。”喬野說,“我隻是擔心你,過來看看。”
辛姐輕笑,“嗯,走吧。”
喬野離開前,莫遲聽到了辛姐說的最後一句話,代表這場談判以辛姐後退一步結束。
“那你說說看,如果我能給你這個交代,你能幫我什麼?”
沈間說,“我會盡所能幫助你剛才提到的人們。不是因為同情,她說過,如果你可以,就去幫忙吧。”
·
喬野猶豫過,莫遲猜,最終決定自己解決問題。
她用另一份營養液問孩子換來一件破舊衣服換上,用黑色服罩住頭臉,跟喬野來到了一間不起眼的小屋。
這件屋子真的太小,小到其實連一個人都無法完全躺下,周圍堆滿了腐臭的食物垃圾。
喬野敲了下門。
莫遲在末世世界逃亡時住過類似地方,若說是‘地方’算好了,隻是屍體堆裡的一塊幹淨地面罷了。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打開門的人讓莫遲一時難以相信。
——是那對單身母女。
婦人裸着半身走出來,看見喬野淡定問,“有什麼指令?”
“我的東西,你有看好嗎?”喬野平靜無波。
“在裡面,要看嗎?”婦人用力把門往外推了些,該是因為屋子裡占地面積太小,所以有改裝過大門,才導緻産生如此嚴重的噪音,“就是孩子在裡面。我可以讓她出去玩。”
“我對你沒興趣。”喬野不耐道,“你放心,你丈夫下個月的信馬上就到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
莫遲揭開一角露出一半面孔,戴着監視器上前,朝婦人打了個招呼。
環境很臭,婦人的衣服卻很整潔,把自己捯饬得也幹淨。
見到她,對方不自在地用手蹭了蹭衣角,對她尴尬又用力地笑了一下。
“你來找我....有事嗎?”
莫遲抿嘴垂眸,對自己淺淺歎了口氣。
也不過片刻,“我需要喬野讓你保管的那樣東西。我不知道他說你的丈夫去了哪裡,實際所有庇護所消失的人,多數都是因犯了什麼小錯被抓走,統一處決丢進蟲族森林。他不會保護你,但我可以.....将你的女兒帶去聯邦。”
談判,需要冷漠。
或許這就是她不會溝通的原因。
她很多時候能看清人們臉上一些極度細微的表情,共情痛苦、欲望,所以她知道沈間無法直接回答辛姐的問題,因為他那張歉疚的臉,就說明他一定會深度考慮這個問題。
這種共情讓她感到痛苦,便愈發不願說話。
也是因此,在看到婦人對她的話做出的肢體動作、表情變化,她就知道,對方一定會答應。
婦人的女兒坐在地上吃垃圾。
莫遲别過頭,閉了閉眼,打開盒子看見了裡面的東西。
——一張寫滿名字的紙。
這應該就是柳青青說的名單了。
莫遲抱起盒子,婦人站在她面前問,“你怎麼知道他死了。”
莫遲不答,轉身走到坐在地上的女兒邊上,蹲下,擡頭看了眼婦人,說,“張嘴。”
婦人向前一步,又停下。
莫遲掏出了自己今天最後一管營養液,給女孩灌了進去。女孩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怔愣,亮了亮,開始犯困。
婦人問,“你給她喂了什麼?”
“你知道的。”莫遲摁了下監聽器,面色變得嚴肅,“營養液,吃飽就睡得着了。他回來了,我得走了。”
腳步聲越來越快,莫遲甚至懷疑他根本沒走遠。
因為轉瞬之間,敲門聲便響起,喬野冷漠的聲音傳進來。
“不想你女兒死,就給我把門打開。裡面無論是誰,沒地方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