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聲音重複的第二遍，莫遲就調高了聽覺敏銳度，認真分析每一處音色。

瑞安反駁道，“這是你僞造出來的。”

莫遲說，“以我和沈間熟悉程度，這是他說的話，且不是強迫下說的。”

每一個聯邦隊員都非常詫異，但渾身無力，隻瞪大了眼睛。

“我們剩餘糧食隻夠吃半個月了。這件事隻有我和喬野知道。”辛姐的聲音比之前低，但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于是我做了一個決定，我不會說它是正義的，但是我們如今唯一的出路。我相信，她們看見你們還活着，是開心的。”

莫遲想堵住辛姐的嘴。

但為了套出沈間的下場，不能。

辛姐掃視過所有民衆，仿佛她的目光能穿過雨幕，“不要低頭。”

庇護所民衆們擡起頭看她。

嘩——嘩——嘩——

辛姐的眼神始終堅定不移，“我的姐姐是餓死的。為了盡可能多得剩下飯，給我，給你們，她足足餓了十九天。而聯邦人，你們瞧瞧，桌子上對我們來說最盛情的飯菜，他們連動都未動幾口！”

瑞安的遊移愈發重了。

他想起什麼？自己浪費糧食？

民衆之中有人說，“我孩子今天才吃上蔬菜.....你們看他的腳......連站都站不起來。”

聯邦隊員們的臉上也出現了慚色。

除了那個陰郁女生，雖中招無力動彈，臉上卻依舊毫無波動。

辛姐大手一揮，“沒天賦是比作奸犯科更加嚴重的罪行。若父親被驅逐出牆，孩子也将永遠過上吃了上頓，擔心沒下頓的日子。生而無用，如活在牢中。憑什麼，我問你們，憑什麼！！”

民衆大喊，“殺了聯邦！殺了聯邦！！”

莫遲想說什麼，反駁辛姐。

可那個被抱在懷中的孩子，軟骨病嚴重，窩成一團，讓她無處切入。

有幸，柳青青似乎受‘生而無用’觸動，終于回歸了。

“辛姐，你應該知道，聯邦是為了保護這個星球，保護千千萬萬個星球，抵抗蟲族的襲擊。”

柳青青沒動餐食，啟動了「自衛機甲」，小型能量炮始終繞着她，無人敢阻攔。

“若前線機甲戰士無法阻擋下蟲族進攻，辛姐，不止我們，不止你們，這個星球的未來，将不再存在任何有機生物體。我無法代表聯邦，但這是為星球上每一個生命體，必須所為之事。”

“哈哈哈哈哈！！！！！”辛姐的笑聲伴随哭腔，與雨聲混雜，仿佛将永不停歇，“以大衆未來輕個人安危，還将其包裝成正義，何其不要臉！”

莫遲累了，“我隻想知道沈間在哪兒。庇護所的事，我們所有人可以和統領商量。”

辛姐似乎也瞬間收攏了情緒，但庇護所民衆的目光，證明了她的煽動性與領導力。

“你們都聽見了。沈間也同意讓你們回去。”

“不可能。”莫遲說，可這次聲援的聯邦人減少到，隻有蘑菇、瑞安、文流池。

她頓了頓，不可置信地問柳青青，“你也要回去？！”

柳青青再次捋淨頭發，甩甩手，雖然依舊濕答答的，問辛姐，“你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庇護所衆人，能吃飽飯，對吧？”

辛姐點頭。

“我有一個想法。”柳青青第一次露出如此狡黠的笑容，“我們可以帶着所有庇護所人，全部回到牆内。”

莫遲一愣，這可以嗎？

庇護所人也都一愣，露出不信的表情。

此刻，莫遲已經放開辛姐，對方頸間有一道極深的紅痕，聲音略顯沙啞，“這不可能。在進入牆内之前，就會被趕出來。你在說謊。”

柳青青搖了搖頭，走到一個孩子身邊，“生而無用。确實為歧視。我是地球人，祖上沒有精神力這種東西存在。地球炸開時，飛船上沒有長輩，我相信，并非巧合。若他們之中能存在機甲天才，聯邦沒有理由不帶走。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第一次，莫遲看見辛姐的臉沉了下去。

她的心中雀躍起來，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柳青青。

“沒錯，這些孩子裡，是有幾率存在機甲天才。”柳青青看向辛姐，“我會以此向統領申請，收留所有庇護所人。而且不用擔心，我相信經過你的努力，這裡面已經不存在任何壞人了。對嗎？”

莫遲看着柳青青，突然覺得——根本不像智囊。

她是比智囊聰明一萬倍的女人。

辛姐跟‘兔子’很像的地方，在于她們都懂得能屈能伸。

喬野已經死了，以柳青青的口才，「成為聯邦人」是比追随辛姐，更具備利益的事。

莫遲知道，柳青青這麼做，是為了讓辛姐失去追随者。

此刻，對方即使手握沈間，也無用。

她要的是成為一方巨頭，沒了民衆，再多的資源也無趣了。

可惜，辛姐與‘兔子’太像，找準弱點一口咬下，從不松口。

辛姐還是留下了一部分人——守衛——問柳青青，“我仍記得你們算計這兒，想幹脆清理掉這裡的事。若你把她們騙走，隻是為了更好消滅我們。到時候一群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也無法反抗啊？”

還是有民衆點頭，抱着孩子說，“對啊對啊。我們怎麼相信你們？”

柳青青說，“沈間已經在你們這兒了！”

辛姐笑說，“你不是說，這些孩子裡，有可能出現能替代沈間的天才嗎？”

——胡說八道。

柳青青深吸一口氣。

瑞安舉起手，剛準備開口。

莫遲打斷道，“我留下。”

“不行！”瑞安、柳青青、遠處剛蘇醒頭上有包的教官齊聲道。

莫遲一笑，攤手，“我是沈間的青梅竹馬。相信你們也看出來了，我的重要性。留下我和沈間，她們回聯邦，他們定居下來後，找3-4個人和柳青青一起回來，交換我們。如何？”

這個提議，說服聯邦人比說服辛姐還費力。

但成功了。

而當聯邦隊伍離開後，事情的走向應證了莫遲對辛姐的看法。

——這個女人與兔子如此相似，同樣令她感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