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沒有回國,努力回憶着下午程竹給自己展示的機票信息,方從南卻怎麼也想不起目的地。
算了,這大半夜的,與其糾結這個,還不去趁早找個酒店辦理入住。
方從南找了個出租車坐上,說了目的地後安靜地在後座看着路上飛馳而過的街景。
路過了他曾經的高中,也是,建得越偏僻越遠離市區的繁華,似乎就是好學校的标志之一。
深夜這座城市總是起霧,夜幕中學校操場上的大燈也被分散了些許光芒,他還未來得及回憶起高中生活的細節,學校就已經被甩到了九霄之外。
他對于住宿環境沒有什麼特别的要求,有蟲子也沒關系,能睡就行。不過既然都賺錢了,找個連鎖酒店住下就行。
方從南開了間單人房,逼仄又擁擠,不過也還算對得起它的價格了。
拖着疲憊的身軀洗漱之後,他感受到沿着頭發落下的水珠浸濕了後背,這才走到衛生間吹頭發。
被照顧得太久了,生活技能都有點退化。
他還是沒想好如何與方瓊對話,打電話,還是發消息?方從南脫掉被打濕的上衣,捏着眉心想了許久,終于解鎖手機屏幕撥通了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嘟嘟的提示音聽得他煩躁得很,正準備挂斷,那邊卻接了起來。
麻将機洗牌的聲音,男人女人說話的嘈雜聲,還有幾聲刺耳的笑。
“星星?”方瓊的語氣聽起來心情很好,聲音輕快又靈動,“這麼晚了,怎麼想起打電話給媽媽。”
“你女兒?”
“不是,是我兒子。”方瓊笑着回答了牌友的問題,随後是火機清脆的咔哒聲,“發财。”
方從南本還想與她寒暄一會兒,但話到嘴邊仍舊說不出來,他知道方瓊已經在心中默默計時,她很快就要等得不耐煩了。
“就是,我回來了,明天來家裡看看你和妹妹…”方從南也顧不得循序漸進,說話時盯着自己摳在被子上的手指,說得颠三倒四,“還有你男朋友。”
“要不要我買點什麼,衣服,禮品之類的?”
方瓊那邊的顯然是有些慌亂的,他聽見方瓊不小心把牌弄倒惹得牌友哄笑,說要罰錢。
“好,想回來就來吧,自摸。”方瓊的聲音如常,“星星,明天我去接你,到了就告訴我吧。”
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溫情,看來是在外人面前,她也知道要做做樣子:“嗯,媽,晚安。”
等了半天沒有聽見方瓊的回答,他将手機從耳邊拿開,電話不知何時挂斷了。
突如其來的焦慮與煩躁,讓他迫切地想要抽煙。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不斷告誡自己不要踏入一段親密關系之中。别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抽身,而他做不到。
被浸濕的衣服用吹風機吹了個半幹,貼在身上是還能感覺到那股相當不和諧的潮濕。他顧不得這麼多,兜裡揣着房卡與手機,坐上了下行電梯。
在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裡拿了一聽冰鎮啤酒,方從南最終在結賬時沒有讓員工給他多拿一包煙。
在馬路邊把冰鎮啤酒喝了個幹淨,深夜的路上靜悄悄的,有時候會有幾個騎着鬼火的精神小夥從自己眼前竄過去。
方瓊沒有拒絕自己買東西的建議,看來自己還是要出出血了。她說明天來接自己,是打算去商城親自挑選吧。
在街邊歇了會兒,他最終還是選擇回去睡覺。
程竹沒有再給他發新的消息,想來也不會很輕松。方從南舉着手機措辭良久,最終隻是打出“晚安”兩個輕飄飄的字。
睡着之前沒有等到程竹的回複,也許是睡在不熟悉的環境的原因,方從南難得早早醒了。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方瓊昨晚肯定打牌打到後半夜,自己還是等吃過午飯再找她吧。這個房間他還是不打算退的,即使是住在親生母親的新家庭,還是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況且這個小長假也已經到了尾聲,自己回A市的車票都還沒有買,估計是得提前回去了。
他還想睡個回籠覺,無可奈何怎麼也睡不安穩,總夢見小時候被打得滿臉是血的方瓊。
再睡下去隻怕要精神衰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