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禦來得早有準備，端着還冒有熱氣的飯菜就進了門來，備下的碗筷也是兩人份的。

剛醒不久的仇清塵本就沒什麼饑餓感，但見左禦特地給他準備了碗筷，就賞臉每道菜都夾了兩口嘗嘗味道。

至于房中唯一一個真正需要進食的傷員，牧子溪不可避免地成為了被注視的對象。

“牧道友之後有何打算？是留下來休養一陣，還是直接回曙雀閣去？”仇清塵單手支颌地看着牧子溪飛快往嘴裡扒菜，仿佛看着一隻啃着瓜子的小倉鼠。

牧子溪連塞帶嚼，三下五除二咽下嘴裡的菜，反問道：“仇道友如何打算？要是會給仇道友添麻煩的話，那我便等回到宗門之後再閉關養傷。”

仇清塵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頭又問起了站在兩人身後的左禦：“你呢？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嗎？往後是個什麼安排？”

自打左禦進屋，這還是仇清塵第一次正眼看他，一旁扒飯扒得正起勁的牧子溪早明裡暗裡好奇地打量了他好幾眼。

“回小師叔的話，”左禦微微彎起唇角，語氣卻如在點星宗時那般恭敬，“所需之物昨夜我已取到手，往後的事并不着急。若小師叔打算停留一些時日，那我便也留下随侍左右。”

按照原著劇情，绮歲香到手後，主角大大接下來就要着手搞定拍賣會的入場資格了。不過原著中并沒有詳寫這方面内容，更沒寫明拍賣會是哪一日開始的，所以仇清塵也不太确定左禦着不着急趕時間。

這會兒跟當事人确認過，他心裡有了底，便對掃空了半桌子菜的負傷劍修說道：“牧道友還是留下來安心養傷吧。雖然沒有傷及筋骨，可你現在這副樣子也不方便趕路，我先自作主張替你付一個月的房錢，待你傷勢好轉，要走要留都随你。你看如何？”

牧子溪放下碗筷，道：“這怎麼能行？仇道友好心救我，我已是感激不盡，豈好再讓仇道友為我破費？”說着他就想拿出靈石來自行支付房錢，可惜衣服被人換過，他裡裡外外摸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貼身安放的儲物袋在哪裡。

“牧道友可是在找這個？”仇清塵不知從何處勾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邊角缺了一塊的、一看内容物就不怎麼豐富的儲物袋來，伸到牧子溪面前，“我注意到的時候它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興許是被食血蔓給打壞了？你看看裡頭的東西有沒有少？”他無意向牧子溪提及昨夜那遠比食血蔓要更兇殘的九願花，于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把鍋全部推到了食血蔓頭上。

牧子溪道了聲謝，接過儲物袋仔細清點起來。不一會兒，他便收緊袋口，露出了個半是苦惱半是慶幸的複雜表情：“我為師尊尋的那些天材地寶所幸都在，隻是餘下的東西就……算了，該在的還在就好。”

他正垂頭喪氣着，一個并不起眼的小布袋就闖入了視野，擡頭一看，是仇清塵遞來的。

“拿去用吧。話說在前頭，再瞎客氣我可就真的什麼也不給你留了。”仇清塵把小布袋往牧子溪手裡一塞，站身招呼左禦回房收拾行李，“你大可放心，我怎麼說也比你有餘裕一點。趁着我心情好，該收的就收，有我能幫的你就提。畢竟，有這次沒下次了。”

見仇清塵似要走了，牧子溪匆匆忙忙撐桌而起，好險沒帶翻了身後的凳子。

“仇道友——”

一腳邁過門檻的仇清塵聞聲回頭：“怎麼？”

牧子溪緊攥着仇清塵給他的小布袋，抱拳一揖。

“多謝相助，後會有期。”

仇清塵随意地擺擺手，出門拐進隔壁客房，極不正經的語調打着彎兒傳入他人耳中：“哎——我的大師侄，行李收拾好了嗎？還磨蹭什麼呢？收拾好了就走吧。”

聽隔壁房中兩道腳步聲一前一後下了樓，牧子溪打開手裡的小布袋瞧了一眼，手上不禁打了個哆嗦——這模樣普通的小布袋竟也是個能納百物的儲物袋，袋中旁的東西沒有，就放着孤零零一枚上品靈石。

上品靈石。

莫說他了，就連他師尊的私庫中都少有這等品級的靈石。

這出手未免也太闊綽了些？

仇道友究竟是何方神聖？

渾然不知那枚上品靈石對窮苦劍修造成了多大精神暴擊的仇清塵仍舊保持着他低調奢華的路線，給主角大大（和自己）置辦了一輛舒适的代步工具。

左禦站在馬車前，默然無言，不知該作何評價。

仇清塵領着雇來的車夫，先行入了車内，見左禦沒跟進來，又探出身去朝他招了招手：“傻站着幹嗎啊？上來呀。要去哪裡你自己和車夫說，我記不清地名。”

“是，小師叔。”左禦一步跨上車，對車夫說道，“麻煩送我們去練影城。”

車夫爽快應了一聲，長鞭一揚，馬車便緩緩行駛起來。

車内還算寬敞，仇清塵與左禦相對而坐，正中央的小桌上擺滿了茶水點心。想也知道是先上車的人擺出來的。

仇清塵将一碟甜糕推到左禦面前，問他：“吃嗎？”

“多謝小師叔，那我就不客氣了。”左禦拈起一塊甜糕往嘴裡送去。

看着左禦被過甜的糕點膩得怒飲一大口熱茶，仇清塵很不給面子地低笑出聲。

看樣子主角大大是打定主意在人前都管他叫“小師叔”了。

無所謂，反正也用不着再假裝散修，什麼“小師叔”“大師叔”的随他叫叭。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小師叔”這個稱呼聽起來有那麼一點點的，微妙呢？

仇清塵咬文嚼字嚼了半天也沒能嚼出啥暗藏其中的滋味來，果斷決定放棄，發自真心不去在意。

“……師叔。”從糕點的甜膩勁中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左禦撫着喉嚨啞聲喚道。

“嗯？”仇清塵正興緻勃勃地挑選着下一碟用來投喂的點心，眼也不擡地應了。

左禦又灌了自己半杯茶，清了清嗓，問說：“師叔走前留給那位道友的布袋子是什麼？”

仇清塵挑好點心，換走左禦面前那碟甜糕，自己吃了，邊嚼邊道：“沒什麼？一個多出來的錢袋而已，裡頭還裝着點用剩的零錢。”

——錢袋的确是錢袋，隻不過是系統出品的錢袋；零錢也的确是零錢，隻不過是品級有點高的那種。

當然，這種事就沒有必要特地告訴主角大大了。

搞得好像他在顯擺自己多有錢一樣。

仇清塵這麼想着，又啃完了一塊甜糕。

三言兩句間，左禦便确信了仇清塵并沒有将昨夜的不愉快記挂在心上，不由暗道他這師叔的脾氣當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路途遙遠而漫長，睡醒之後到現在就沒怎麼吃過東西的仇清塵此刻全靠進食來打發時間，一碟甜糕要不了多久就全進了他的肚子裡。

“怎麼不吃？”他伸舌舔去指尖沾着的糖粉，目光停留在左禦面前那碟完全沒被動過的涼糕上，“你放心吧，這個沒有剛才那個那麼甜。”

沒留意走了神、剛拿起茶杯試圖緩和氣氛的左禦一口茶水都還沒喝到，就又默默放下了茶杯，看着那白潔圓糯、上頭還點綴着一小片薄荷葉的涼糕，捏起一塊送進了嘴裡。

淡淡的甜意混着微微的涼意溢滿唇齒，确實如仇清塵所說，不像方才那種甜糕那樣甜得膩人。

“好吃嗎？”仇清塵越過身來，從左禦面前拈走一塊涼糕，笑吟吟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