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亦步亦趨挪着步子坐在桌前,眼神就沒有離開過那碗馄饨。這模樣,像極了家中馴養乖巧的家犬,不得指令隻能吐着舌頭嘴饞。
他心情愉悅地笑了聲:“吃吧。”
她肚子餓極了,剛剛不過三五步的距離她走得都十分艱難,視線昏花像是在驚濤駭浪上乘船,暈沉沉的,步子虛空。
駱禅檀把碗放在她面前,她心下也不多想,不管是否有毒就開動了。
“你不怕我下毒?”他注視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笑嘻嘻地逗她。
甯做飽死鬼不做餓死鬼,就算是被毒死,也總比被餓死來得強。
她自出生起,什麼苦都吃過,唯有自己的肚子不能虧待。
駱禅檀真要想殺她,有的是辦法,怎麼用這麼迂回沒意思的殺法。
陶昭南不理會他,專心緻志地吃着碗裡的食物。
吃飽了這頓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下頓。
陶昭南吃東西的模樣十分專注,一口接着一口不間斷,按照古代的标準,這種吃相可不算好看,但他莫名就看得挺歡喜的。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将一稚子丢進豬圈,那群豬餓了許久,一擁而上就将那孩子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誰都覺得豬不如虎狼可怖,最終隻能成為人的盤中餐。
其實豬與人也沒什麼不同,人在那畜生眼裡也一樣是食物。
細嚼慢咽故作矜持的做作樣子,他可不喜歡。
“吃飽了?”
很快,陶昭南就把一整碗馄饨都塞入胃裡。
無論是誰,饑腸辘辘後都會變得吃嘛嘛香。
陶昭南将馄饨和着湯一滴不剩地吃了個精光,碗底幹幹淨淨的。
興許是吃飽喝足後心情也變得舒暢了些許,她倒是耐着性子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讓她現在和他說話,她依舊不大願意。
陶昭南聽話乖順,平白讓駱禅檀生出了些逗弄的心思。
“你可知道剛剛那碗馄饨包的是什麼餡?”
陶昭南睨他,有股子不好的預感。
“是人肉。”
他注視着她的臉,十分好奇她的反應。
她微微皺了皺眉頭,喉間一股氣體上湧,她強忍着自己的不适沉下心來。
她也回看打量着駱禅檀臉上的神情,在心底琢磨他是不是在戲弄自己。
“味道如何。”駱禅檀壞心眼地追問着。
他看破她的僞裝,明明就惡心得想要作嘔還要生生地忍住。
駱禅檀火上澆油,惡劣地嬉笑着盯着她的眼睛:“怎麼?剛剛沒嘗出味道來,我再去買一碗你再嘗嘗,是不是比豬肉還香。”
見她眉頭愈發緊蹙,他嘴角的笑弧度更大,來了興趣就着這人肉的話題娓娓而談。
“你可曾見過饑荒?那群人啊,餓極了可是什麼都吃。人食人,吃完死人吃活人。待到無所可食時就易子而食,将自己的孩子與别人的換着吃。你說,這世間人性,可有趣嗎?”
他一邊說一邊摩挲着那青花碗的碗沿,看起來是看着碗實則餘光暗嫖向她。
她顯然神情不适,喘氣漸漸急促。
“還有人肉包子。包子能做出什麼花樣呢,可偏就有一家包子鋪,生意比旁人家都要紅火。他們家的包子皮薄餡多,肉汁豐盈,清嘬一口,脂香四溢。”
“因為那是人肉做的啊。”他悠悠開口道。
“你知道那人肉包子如何做才能提煉出最香醇的味道嗎?”
“四分五裂,段成大塊,剁成肉餡,内髒煉油,和入餡中……”
陶昭南聽着他抑揚頓挫的聲調一字一句,終是沒忍住将剛剛吃進去的馄饨盡數嘔了出來。
帶着胃酸,灼燒整條食道。
他詭計得逞,見她扶着桌角身子一起一伏地吐逆,拍桌狂笑着。
“不過是框你的,你這副樣子倒真讓我想看看你食人肉的模樣了。”
“你想試試嗎?”
他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擡頭直視自己,她嘴角流着酸液,雙目水潤,生理性淚液沾濕了纖長的睫毛,楚楚可憐。
他取出腰間的手帕,輕柔地擦拭她的嘴角。
她試圖用力别過頭,又被他大力掰正,不容她掙紮,任由他揉捏。
“乖一點,你可是把東西都吐了出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極近,陶昭南一看見他就生出寒意,生怕他讓自己将那堆穢物吃進,胃裡又是一陣翻山倒海的難受。
他這樣的魔鬼,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的。
“你胃裡空了,我再去叫人端些吃食來。”
他松開了捏着她的手,将那塊青色手帕丢在了地上,神色清冷漠然,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他盯着她的眼神,從剛剛的歡喜到現下的厭棄,不過是轉瞬須臾之間。
她必須逃離這個魔窟。
若是逃不掉,那就隻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她喉嚨滾動,咽了咽苦澀,咬着牙齒下定決心。
她踉跄地走到窗邊,扶欄遠眺,又是一座新城。
遠處萬家燈火暖春風,星星點點的燭光點亮了整座城。
好比那高樓大廈的霓虹燈,燈火輝煌,一夜繁華。
這樓層不高,不過三層樓的高度,就算是一躍而下怕是死不徹底的。
死了一了百了,癱瘓了才痛苦。
她可不覺得這惡魔會有善心照顧她,根本無法預料他會怎麼折磨她。
她腦子裡頓時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畫面。
斷手足,去眼,輝耳,飲瘖藥,使居廁中,命曰"人彘"。
呂後對待戚夫人的酷刑,做成人彘。
她毫不懷疑,他能想出比此還要恐怖萬倍的刑罰。
若是跳樓不成,還有一法,懸于梁上。
她踏上椅子,脖子放入紗帳扯下來的布條環中,腳下蹬空。
好難受……
才不過幾秒,她就墜地,撫着脖子止不住地咳嗽。
頭頂上的布條斷裂,人影遮住了燭光,把她罩在黑暗之中。
“你又想尋死?”
“我可曾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