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汐的腳步卻停在一個小亭子前。
亭子名叫“望月亭”,亭内坐着一個穿着白色素雅中式旗袍的女人,聽到兩人的腳步聲以後,擡起臉來和祝佳音打招呼:
“好久不見,佳音。”
“……甯舒?”
熟悉的一張素淨臉龐出現在祝佳音眼前,迅速勾起她許多回憶。倘若是27歲的祝佳音,恐怕對她應當沒多少印象。
可偏偏,此刻站在這裡的是17歲祝佳音。
是以,祝佳音的臉當即冷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裡?”
她看着的人是甯舒,問得,卻是身邊的陳汐。
甯舒表情不變,還是當年那副樣子,柔柔的,淡淡的。她提起茶壺給面前的小茶杯斟了兩杯茶,才慢悠悠開口道:“陳汐沒告訴你嗎?這裡現在是我在管理。”
“哦。”
祝佳音不是笨蛋,自然慢慢也察覺出些反常來。
陳汐這時也開了口,笑着說:“佳音,你坐啊。讀書會待會兒才開始,現在人還沒來齊,我們先坐着聊聊天,畢竟好久都沒見了。”
“好啊。”
頓了片刻,祝佳音聽見自己道。
……
三人坐在小亭子裡,有一搭沒一搭說了幾句。
沒多久,其他人就到了。
先到的是一位穿着Dior套裝的三十多歲女人,和陳汐一樣一身都是黑色,但明顯更精緻高級。
女人到了以後。
不出意外,先上下打量了祝佳音一眼。
她也許覺得自己的眼神有夠隐蔽,然而對于從小到大一直承受着這種打量目光的祝佳音來說,這樣的眼神不要太好辨認。
女人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很快又是第二位來客。
這次是一身白色的職業套裝,品牌未知,看起來還算規整。
同樣是女性,帶着一副無框眼鏡。
陳汐笑着跟祝佳音介紹道,說:“這位是藍城大學的植物學教授,很厲害,才三十歲剛出頭,就已經評上正教授了。”
祝佳音沖正教授疏離卻又不失禮貌性地微笑。
正教授卻不動聲色看了她身上的香奈兒套裝一眼,眼底飛快略過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若是現在還沒看得出此行是鴻門宴。
祝佳音這十多年的祝家大小姐就白當了。
哪怕是從小被家裡千嬌萬寵着長大,養成了一副誰也不服的驕縱性子,可祝佳音到底是出身商人家庭。
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大,耳濡目染。
有怎麼會品不出這些人對她隐隐若現的諷意?
若是擱在平日,祝佳音早就發火了。
她才不管你是什麼夫人什麼正教授,總之你看不上我,我還更看不上你呢。
然而身邊還坐着陳汐,又坐着一個甯舒。
祝佳音真的很好奇。
這倆人是怎麼搭在的一起?
是以她按捺下了所有情緒,裝作若無其事的,參與了接下來的所謂“讀書分享”。
一如祝佳音所料。
這裡當然不是在分享什麼網文小說。
而是分享着各類所謂的嚴肅文學,深度作品。
來參加的讀書會的大家也都不愧是知識分子,每個人不僅帶來了書,還都帶來了自己獨特的讀書筆記。
最先出現的黑衣女人分享了東野圭吾的經典推理小說《白夜行》。
植物學教授分享了近來她的一些研究成果,并不經意地告訴衆人,她的成果如今已經被業内一家知名期刊登載。
長桌上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有人稍微恭維了幾句,但并不熱烈。
很快,按照順序,分享的順序輪到了祝佳音。
目光傾瀉在她的臉上,也傾瀉在她色彩過分豔麗的香奈兒套裝上。在她們的目光中,祝佳音能明顯感覺到,其實她們想這樣正大光明地看祝佳音已經許久了。
隻是出于各種原因。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壓抑着自己的這種想法目的。
但祝佳音無暇注意這些人的目光是否存在着其他意義,因為此時,坐在主位上,自稱是組織者的甯舒已經擅作主張替她開了口:
“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讀書會的新成員,祝佳音。佳音是我的高中同學,一直以來都非常優秀,在自己的領域有着許多卓越的建樹,因此我邀請她來體驗這次的讀書分享。但是——”
甯舒頓了頓,眼神略過所有人看向祝佳音,可分明是看向祝佳音,祝佳音卻完全感覺不到她的眼底裡有自己。
“因為是第一次來的緣故,這回佳音就不做分享了。”
話音落下長桌衆人間有些許騷動。
也許有人笑了,也許沒有。
但祝佳音又怎麼看不出這些人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話?
尤其是坐在最中間的那個。
嘴上說着不需要她分享了。
可若是果真不需要,又何必在所有人都分享完以後,又大張旗鼓地提起這件事呢?
甯舒大可以直接略過祝佳音,結束這場分享會。
但甯舒沒有。
果然,還是那個印象中的她。
祝佳音不再有耐心,于是啪地一聲從自己的包裡掏出那本《局外人》來,重重放在桌上,挑釁笑着:“誰說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