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張表舅就過來了。
開口第一件事就說朱廣才今天找過他,說是他自家親戚想要幫他們收菜,他推辭不過,所以今後就不需要張表舅再來送貨了。
朱廣才這人心機深沉,全程話都沒說死。似乎隻要張表舅有什麼“想法”,大家随時可以再合作。
除了這個,張表舅今天還有意外收獲。
感覺到朱廣才的耐心沒多少了,前天那次沒成,今天他索性又起了個大早,遵守在“朱記”附近,還真讓他發現有人比他提早一個小時往“朱記”送貨。
那人是用闆車拉貨,車上一筐筐的捂得十分嚴實,也看不出裝得什麼東西。
不過現在天氣冷,就算是土豆白菜,也得捂嚴實了,所以也不好猜測。
接貨的是朱廣才本人,古怪的是,這倆人一直鬼鬼祟祟的,看着不大正常。
因為當時天還沒亮,路燈昏暗,那送貨的人又戴着帽子,張表舅隻模模糊糊看到對方下巴上好像有顆挺大的黑痣。
但是知道了那人送貨的具體時間,張表舅就想明天再去蹲守一次,争取看清楚那人長什麼模樣。
不過蘇麗珍沒同意。
如今幹黑市的人,早些年也都是“投機倒把”分子,就沒一個善茬。
何況跟朱廣才接觸的人,恐怕也不像劉五爺那樣,正經做買賣。
張表舅今天沒被發現,不代表明天也是安全的。
一旦起沖突,這些人下手狠厲,她不能讓張表舅冒這個險。
想到劉五爺,蘇麗珍忽然靈光一閃,有了個想法。
給“朱記”送貨的人十有八九也是鳳城幹黑市的倒爺。
對于這些人,蘇麗珍他們可能不熟,但是如今把控着鳳城最大黑市的劉五爺肯定一清二楚。
想到這兒,她當即決定去拜訪一下這位劉五爺。
讓李翠英給她裝了些新出鍋的鹵味,便出發了。
劉五爺的辦事處,在東郊水泥廠和化肥廠家屬區中間的一片胡同裡。
這片胡同前面有一小片空地,六、七十年代的時候,這片空地一直是固定的地下黑市。
據說這個黑市一直是劉五爺管理,所以他的大本營也設在這裡。
劉五爺就住在胡同區的一座獨門大院裡,據說是把左右鄰居的房子都買下來打通建成的,如今整條胡同隻有這一家,格外氣派。
蘇麗珍現在走的胡同就是人家的西側外牆。
她心裡有些羨慕。
家裡的小洋樓雖然好,但是沒有院子,出門就是大馬路,未免有些吵鬧,做生意還好,居住就一般了。
什麼時候她也能給父母買這麼一座有房有院的獨棟别墅就好了……
正想的入神,腳下忽然一個踉跄,她低頭一看,居然是鞋帶開了。
幸好沒摔倒,要不然手裡這些鹵味都要報廢了。
她忙蹲下身系鞋帶。
這時,從前面拐角處忽然傳來一陣說話聲。
“傑哥,咱們還是把手镯拿回來吧!那是大娘留給你的遺物,當初你那麼難都沒舍得動……
然後又是一道略顯低沉的男聲淡淡回道:“賣就賣了,東子他/媽的手術不能再拖了。五爺那邊已經答應我,镯子會幫我留半年,到時候我會想辦法再贖回來的。”
之前說話的人又猶豫着開口:“傑哥,要不……你把那200塊錢先拿回去吧,我去求那家人,讓他們再寬限一段時間……
這次不等他說完,那個叫傑哥的人便打斷對方:“不行,梅子的事不能再耽誤了!”
“大河,梅子在外面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才找回來,你不能再讓她失望了!”
“聽話,咱們先去醫院把手術費交了,然後我就陪你去接梅子。”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就從拐角處轉了出來,看見蹲在地上系鞋帶的蘇麗珍,還愣了一下。
這邊蘇麗珍也不是有意聽見他們說話,本想裝作什麼都沒聽見,起身就走。
沒想到等擡頭看清對方時,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原來兩人中的一個,正是昨天跟幾個混混來鬧事,結果半途又悄悄離開的男青年!
她心裡不免升起一股警惕,雖然這人昨天先走一步,并沒有跟三角眼同流合污,但也不能說明對方就是好人。
所以她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對方碰頭。
倒不是擔心安全問題。畢竟這一片都是劉五爺的地盤,隻要是來找劉五爺的人,還沒有人敢在這附近動手。
這也是蘇衛華夫妻放心她獨自過來的原因。
隻是她現在正在想辦法對付“朱記”,怕這人撞見自己,萬一他跟朱廣才有牽扯,跑去提醒一句半句,以朱廣才的心機,說不好要打草驚蛇。
好在今天她出門戴着帽子、圍脖,捂得嚴嚴實實,估計對方不一定能認出她。
這麼想着,她便慢慢放松下來,拎起東西,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隻是想不到,就在雙方擦肩而過的時候,那青年突然停下腳步,側過臉,銳利的目光直接掃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