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茯菀笙否認,魏長陵也沒有想要質詢的意思。
隻道:“言及至此,我隻是要給你提個醒,我入北夏為的是國事,如今腳下遍地荊棘,踏的是他們男人搭的戲台,走的是他們男人布的棋局。”
“與你無關,或者說,與女人無關。”
“你不也是女人嗎?”茯菀笙喃喃道。
如今連虛假的尊稱也忘了說。
魏長陵淡淡一笑,道:“我不一樣,我确是女人,可我也是執棋人。”
“而你……”說到這裡,魏長陵轉過頭來,終是看了一眼茯菀笙,“你隻是棋子。”
“讓女人争鬥,男人高坐釣魚台,這讓我覺得很愚蠢。”
“當年沒能救下你父親,我雖無責,但仍有愧。所以在京都這麼些年裡,我任由衛景時護着你,任由外面流言蜚語中傷我,卻從不曾找過你,更不曾責難你。”
“如此,算是補了我的愧。”
“此前,夜裡召你,罰你下跪,用你困住衛景時,是我利用了你。如今将其中厲害悉數告知,讓你再重選一回,算是平了此前利用之舉。”
“如今,你我兩清。你要想清楚,是否還願被人當做利用的棋子,入這棋局。”
魏長陵話落無言,茯菀笙也十分安靜。
院子裡靜靜的,除了風吹過樹葉的縫隙,搖落殘葉的細微之聲,其餘一片寂靜。良久,魏長陵站起身,影子投到茯菀笙的身上,失去光,茯菀笙周身的線條方方柔和下來,她再沒有出聲。
而魏長陵則不再說話,隻又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能想清楚嗎?
魏長陵不做她想,隻明白若是再在這個宅院相見,必是無聲的硝煙。
而那個時候,衛景時又會怎麼做?
魏澤鋒打的算盤粗淺,但不得不說,或是好用的。
這不,回廊的拐角,衛景時一身青色墨袍站在盡頭。
魏長陵停了步子。
衛景時也沒有動。
兩個人就這麼隔着一個回廊的距離,安靜地遙遙相望。
距離很遠,魏長陵瞧不清藏在衛景時眉峰之間的擔憂和疼惜。
隻當他是跟着茯菀笙的步調,怕她被自己所傷。
她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她能跑能跳,渾身力氣的時候,尚不會傷茯菀笙分毫。
如今遍體鱗傷,隻是提着一口氣罷了,又能奈她如何?
不過也對,今日之後,便是說不準了。
思及至此,魏長陵垂下眼眸。
而這時,清淼從長廊的另一側疾步而來,顯然是帶來了什麼重要的消息。
魏長陵收回了思緒,不再去看衛景時,而是看向清淼的方向,聽她說完話後便跟着離去了。
而仍舊站在原地的衛景時,隻呆呆地看着魏長陵藕色的襦裙在轉身的時候,被風牽起一個優雅的弧線,幹淨利落,明明優美,在他眼裡卻鋒利得像一把刀。
他食指蓦的一動,可終究又歸于寂靜。
很多時候,猶豫便等于錯過。
*
棋盤上開始落子了。
若方才的茯菀笙不算,如今出現的才是第一子。
清淼帶來的消息。
門口有人以飛镖落了信。
信上寫明了來意,魏長陵看完便将它投到了火爐裡,看着火苗一點點将它舔噬,最終化為了灰燼。
而火光下映襯出得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殿下?”清淼一旁疑惑。
魏長陵則将目光從火光上轉到了門外,輕聲道出了信的内容。
“信上說,符雲在他們手上。”
“符大人!?”清淼驚訝。
可魏長陵卻并不吃驚。
北疆既然沒有符雲的消息,那隻可能在北夏。
她派人打探不得,那隻能是被人藏了起來。
而藏起符雲,卻不殺,隻能是想将他作為魚餌,引自己上鈎。
她默不作聲至今,等得也就是對方主動找上自己。
如今等到了,知道他還活着,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這已是這麼多日子裡,她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殿下,這或許是個陷阱。”清淼在一旁小聲提醒。
魏長陵點了點頭。
她當然知道是陷阱,清淼都看得明白的事,她又怎會不知。
可這和茯菀笙的登門一樣。
衛景時未必看不出這是個陷阱,但他還是無法拒絕。
如今她亦能看出這是個圈套,但她也必須義無反顧地跳進去。
隻因,圈套裡的人是符雲。
若說她對杜家有愧,那對符家就更是有虧。
而符雲與茯菀笙不同,這麼多年,他心裡沒有對自己藏怨,也沒有含恨。
反而是兢兢業業守着她,幫着她。
如今,半條命搭進去,也是為了她。
這樣一個摯友,她不能不救。
隻是她不清楚,這背後出謀劃策的人是否與魏澤鋒有關,若是有,她當叫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