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他們,與他們找她。
這可完全是兩回事啊……
而要如何完成這件化主動為被動的事,就隻能交于南長與南平。
窗外雨勢漸漲,剛好能将她在屋内囑咐的話悄無聲息地吞進去,一個字都傳不到屋外。
*
北夏的天朝夕可變,大魏又何嘗不是?
魏帝近日愈發憊懶,從前的晨起辛勞,像是随着冬日的來臨,一并埋進了雪裡,怎麼挖也挖不出來。
大臣們吃不準魏帝的态度,但還是勤勤懇懇,早早地就去議會廳候着。
“往常這個時候,陛下都會派人來取折子,提前閱覽,近些日子卻不曾了。”
說話的是禮部尚書,李昌。
他本是個滑頭,貫不會主動挑起話題,從來都是别人說什麼,他就跟着附和。
今日主動提及,也是因為這些人裡,他的事是最急的。
這不,過些時日就要舉行祭天大典了。
按照往常的慣例,他這會子本應在魏帝的書房,和魏帝一一彙報今年所需的一應事務。
可今年奇了。
每日陛下早朝一過便轉身離開,私下裡也沒召他們過去。他遞了幾次折子,卻無一回應。
朝上雖說了這事,可陛下也隻是淡淡點了個頭,讓他來安排就好。
可他要如何安排?
往年的祭天大典都是皇後陪同,大皇子随侍。
但今年,一個剛解了宮中禁足,另一個卻還是被關在家中,閉門不出。
那這随侍的人,到底要誰來?
這事關天家事,可馬虎不得,他一個人可做不了主。勢必是要問過陛下的意思,可偏生陛下并未回應。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堆疊起來,烹得他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直轉圈。
吏部尚書郭敬聽見了,也跟着點頭,“是啊,卻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句話問出來,在場的其他大人卻無一人能作答。
都是平日裡揮毫點江山的人,卻在這事上犯了難,總不好直接去問陛下,最近是怎得了?
害。
這誰問得出口啊。
總之,自己手上的事還不急,就拖着呗。
但李昌不行啊,眼瞧着年末就要來了,祭天大典從頭至尾怎麼也得忙活月餘,還是得早早敲定才好。
他擦了擦額邊瞧不見的汗,隻盼着能有個什麼人來救一救自己。
或許是他運氣好。
等下了早朝,救他的人便來了。
“李大人,皇後娘娘有請。”來請人的人是皇後娘娘身邊的貼身婢女,翠茹。
李昌見到翠茹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往年這個時候确實跟陛下彙報完以後,也要去皇後那裡再敲定一遍流程。
隻不過,天子為尊,他不敢越了這尊卑去,才遲遲等着陛下的消息。
眼下……
李昌偷偷算着日子,心中着急,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好。”他點了點頭,便跟着翠茹去了。
而此刻兵部尚書餘銘則從後面慢慢悠悠地走上來,看着他們的背影,眯了眯眼。
*
時間一晃,便到了晚上。
阮天站在一側,衛景時則滅了手中的火折子,側身在燈下翻阮天遞來的信函。
他不單單是陷在北夏,大魏朝廷的事,他也在盯着。
付三兒是他在朝廷的耳目,如今的動向雖然知道的有些滞後,但好在還算清楚。
他看完之後,便把信函至于火苗之上,直至火苗舔到指尖,他才松了手。
“端雲皇後開始動手了。”
衛景時笃定道。
“那我們?”阮天問。
衛景時蹙眉,“按計劃進行就行。”
“是。”阮天應道。
衛景時擡起頭,暖紅色的燈襯得他的面色明明滅滅。
他就這樣在明暗的交界裡,又回味了一下白日裡,魏長陵對自己的質問。
而後閉上了眼睛,自己平息了一會兒,才又睜開眼。
他忽而有些怅然地問道。
“你說此間若能事了,我與她又會是個什麼樣的結局?”
這句話不像是在問阮天,倒像是在自問。
可無論是在問誰,都沒能得到答案。
阮天還是頭一次看見自家主子,露出如此踟蹰的表情。
他知道他嘴裡的那個“她”指的是誰。
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此刻在謀劃什麼事情。
若是從前,主子不會有任何猶豫。
可現在……
阮天是衛家的家生子,他對衛家的情并不輸于衛景時。
按道理,他也該恨着姓魏的人。
可是……
“殿下是個好人。”
他無法預見他們的結局,但這麼多年長陵殿下是如何對待衛家的,他都看在眼裡。
若可以,他希望她能不受傷害。
世間的一切好人,都該不受傷害。
這是他最笨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