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回到府中,便立即給周瑾烨寫了密信,将煊王的密謀告訴了他。他不想害周瑾烨,第二日,天還沒亮,就得到了他的回信,隻有七字,寫的蒼厚郁茂。“莫妄動,一切有我。”
可又過了兩日,太子那邊遲遲不見動靜,煊王這邊卻一直催他行動。因着那七個字,岑霖沒有拒絕煊王打草驚蛇。可眼見煊王逼得緊,岑霖在這節骨眼上隻能冒險再去一封信。可沒想,這封信竟被煊王得知。
那晚送信的家生子剛出府,煊王便闖了進來,一路闖到書房,将岑霖按倒在書桌上,拿刀逼近他喉管的位置,怒目而立,嘶聲道:“我這般待你,你竟還如此不知感恩,還想着那表面君子。如若不是我,你能光明正大為你父親翻案嗎?”
岑霖知道,私下裡,煊王總是罵他的太子哥哥是個虛僞小人,慣會人前裝君子。次數多了,岑霖隐約感覺到,煊王就是嫉妒周瑾烨。同樣貴為龍子,可周瑾烨卻是中宮所生,落地便被立為太子,碩學鴻儒為師,貴戚重臣為伴,煊王又是個氣量小的,他怎能不妒忌。
可當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岑霖自然是竭力安撫暴怒的煊王,說自己第一次做這種事,還是陷害儲君,難免害怕東窗事發,别說為他父親正名了,怕是武德侯府都要絕嗣了。
可煊王卻沒聽進去,反而略顯癫狂地笑道:“哈哈哈,岑霖,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前線傳來你父親身死的消息時,你不是就連夜給太子去信了嗎?若不是沒得到回信,怕是也不會答應與我為營吧?”
岑霖沒顧得上煊王吐到他臉上的渾濁氣息,他愕然地盯着煊王,他怎會知道自己給太子去信的事情。
岑霖想起來了,那時的信也是一個家生子送去的,他記得送信之後的沒幾日,那小厮外出辦事,被一醉酒之人騎馬踏死了。事後犯人雖被捉拿歸案,可那小厮到底是丢了性命。
煊王慢悠悠地從他懷中掏出了父親身死之後岑霖寫的那封信,上面赫然寫着四字,“宥臨親啟”,太子字宥臨。
“岑霖呀岑霖,你對太子可真是情意深重啊,去信一次不回,你還能寫上第二次、第三次啊。”事已至此,對于煊王的陰陽怪氣,岑霖置之不理,小人果然是小人,連旁人寫出去的信也要偷。
煊王見岑霖沒什麼反應,更是惱羞成怒,面容更加扭曲,“可惜了,這次你的太子殿下也自身難保了,至于你那剛正不阿的父親,就背着通敵叛國的嫌疑入黃泉吧!誰讓他...管的太多了”煊王的刀逼得更近了,咬着牙根,臉上盡是猙獰,在岑霖脖子上微微拉扯着,一串血珠冒了出來。“不站隊的武德侯暗地裡也想助太子一臂之力?那他就該死!”
岑霖聽了最後一句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隔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我父親...是你設計陷害的。”
煊王左手狀似愛憐的撫摸了一下岑霖的鬓角,伏在岑霖臉上,輕聲道:“當然是本王啊,你那父親可真是慧眼如炬,剛到西南就發現了本王和那些蠻夷的牽扯,竟妄想寫信給父皇告發本王,你說,你父親是不是該死?”
岑霖胃中一陣扭曲,他強忍着惡心,自己竟也做了“認賊作父”的笑話,還祈盼殺父仇人能幫自己還父清白,真是可笑。
岑霖再也裝不來風輕雲淡的樣子,若不是他們體型懸殊,岑霖恨不得此時反殺了煊王,他也不信煊王告訴他真相後,還能讓他活過今夜,不過好在煊王的痛處他知道,就算死也要讓他不痛快!
岑霖直直地盯着煊王,無視脖頸傳來的刺痛,面露譏笑,“你使再多的伎倆,也撼動不了太子的地位,孳孳善者是他,正體之尊是他,至于你,不過是小人妄自尊大,不肖于物,不足與謀!我爹确是慧眼如炬!”
煊王聞言眼睛瞪的似銅鈴大小,臉色漲成了豬肝,牙齒咬的嘎吱響。岑霖感覺脖子上的刀刃入的更深了,他領口處的衣襟好像被血侵濕了,又腥又黏。岑霖努力忽視痛楚,觀察煊王的神色,果然如他所料,煊王此時面目猙獰,胸膛急速起伏。
就是現在!岑霖雙臂交叉,抵于胸前,煊王被他用力推了出去,岑霖扶着書桌勉強站穩,嘶,這一下,傷口好像又深了一點。
岑霖左手捂着脖頸,不斷湧出的鮮血從他指縫漏出,順着手臂把寬大的袖口染紅一片,看上去頗為瘆人。
此時,煊王也恢複了些許神智,“岑霖,你為何非要激我呢,你我二人聯手,此次必能扳倒太子,等我榮登皇位,與你共天下不好嗎?”
岑霖胃裡面更覺翻湧,被殺父仇人拉着當盟友,他隻覺惡心。岑霖環望四周,真後悔沒在書房放把刀劍,此時便可一招了卻這豎子性命。
岑霖右手悄悄拿起手邊的硯台,藏于寬大的袖口之中,搖搖晃晃地走向煊王,這蠢貨并未發現他剛才的小動作。
煊王看着走進的岑霖,還面露欣慰,當真以為岑霖想通了,被岑霖手上的硯台砸到額頭時,煊王再次失去了理智,岑霖此時失血過多,手腳都使不出力氣,煊王的額頭也僅僅青紫加上破了點皮。
被激怒的煊王再次癫狂,他扔下了刀,上前掐住岑霖的脖子,充血的雙目讓他變得異常狠戾吓人,“岑霖,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呢,王與馬共天下的殊榮我都願意給你,你還想怎麼樣?”
傷口在用力擠壓下,痛的岑霖仿佛下一瞬便昏厥過去了,可他依舊從嘴裡吐出最後一句話,“我想...你..死。”
岑霖斷氣的上一秒看到的是面露橫肉的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