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窗望着他,眼睫輕輕顫動,眼眸濕漉漉的,裡頭是真切的關懷,沈窗的脖頸纖細,他的手掌大,捏這一把便全然掌握,她的脈搏也在掌握中,跳得很快。
她頸後的皮膚細膩潤滑,觸之若凝脂,傅璋不由得摩挲了一把。
沈窗隻覺頸後的手掌發燙,緊緊貼着她的手心帶着薄繭,一動便驚得她渾身戰栗。
她覺出不對,僵得一動不敢動。
“算你自知。”傅璋忽地放開了她,沒有多餘的動作。
沈窗後退半步,坐直了。
“惡者遺千年,你放心,本王還有千秋可活,死不了。”
聽他如此說,沈窗隻抿緊了唇,不敢接話。
傅璋垂眼看看自己胸口,示意她繼續。
沈窗抛去雜念,下手穩當了些。她擦淨血迹,傷口顯露出來,才看出實際不很嚴重,至少不需要縫針。
沈窗便取了藥塗抹上去,她怕傅璋疼,動作很輕,末了還吹了吹。
沈窗拿出絹帛來給他包紮,傅璋自己站了起來。
他上身寬闊,沈窗試了幾次也沒繞好。
傅璋隻覺她在他胸前磨磨蹭蹭,衣裳挨着腰腹,呼吸也在肩頸處若有似無吹動,惹得他燥意橫生。
傅璋便自己按住絹帛一頭,讓沈窗圍着他纏了幾圈。
沈窗又給他換了左肩的傷處,全都弄好了,外頭飯菜都涼透了。
沈窗要帶出去熱一熱。
傅璋見她又要出去,略有不悅:“怎麼你比本王還忙。這等事以後換别人來做。”
傅璋發了話,沈窗便叫來外頭的侍衛,叮囑他交給孟蝶,孟蝶會看着辦。
侍衛走了,屋裡靜了下來。
傅璋忽而開口:“昨日……”
沈窗立刻站起來,垂首立在傅璋面前聽訓的樣子。
沈窗的反應很像他的下屬了,懂得看他臉色,也摸清了他的行事,傅璋該滿意,但他又不是那麼滿意。
傅璋沉默,沈窗便自己說:“我不知道趙玉頤逃出去是跟她的人彙合,我還以為她隻是逃走,再也不回來了。”
傅璋看了她一眼,要倒水來喝,沈窗上前搶先倒了,送到他右手上。
沈窗又站回原地。
傅璋捧着茶,不知她如何做到的,冬末的天,這水放在此處許久,竟還是溫熱的。
“那為何不上報?”
沈窗默了默才說:“我想把她勸回來,這樣她就不會挨罰了。”
“不自量力。”傅璋冷笑,斥了一聲。
沈窗垂着頭咬唇,“我知道錯了。”
她隻是下意識認錯,實際壓根不知自己錯在何處,何況這些都是在傅璋和衛子犀的計劃内,加上趙玉頤也沒有真誠待她,她如何做都是錯。
傅璋便也不追問了,讓她擡起頭來:“不可以用你那腦袋頂對着我。”
沈窗應是,擡起頭來。
她不覺委屈,眼眸還是染上透亮水色,她咬了唇,下唇紅潤,少了許多平日的淡然,加上她方才哭過,眼角還有些泛紅,看起來無辜可憐。
換了誰都無法再苛責她。
傅璋隻是閃過一絲異樣,随即更加苛責。
“還有呢?”
“我還害二爺受了傷。”
對此傅璋隻輕哼了一聲。他要是不受傷,她就沒了。
沈窗望着他:“我知道我不可饒恕,二爺怎麼罰我都認,隻要不趕我走。”
按往常,傅璋必定要按那“隻要不”後面的罰,罰得人最怕,長了記性才不會再犯第二次。
但他不能趕她走。
她還有用呢。
傅璋如此想,順口道:“我也看出來了,你離了我身邊會有多慘。”
沈窗臉色白了白。
傅璋握着茶杯沉默了片刻。
她這風吹便倒的身子,打是打不得的,也不能罰得太過,她還有用。
傅璋放下茶杯道:“我說過會護着你,我受傷錯不在你。我的傷還需要你照看,便搬到觀瀾院來,日夜聽候我差遣吧。”
沈窗一顆心七上八下,忽然高高懸起,這好像不算處罰吧,而且她終于可以離開那軟禁趙玉頤的屋子,意味着她脫離了獻降而來的身份,徹底成了武王府裡的侍女。
傅璋觑着她:“怎麼,不願意?”
傅璋是認真的,不是試探她。
沈窗喜不自禁,忙行禮應是。
沈窗的喜悅溢于言表,傅璋本有些後悔讓她如此高興,見她嘴角勾起笑,說話時露出雪白貝齒。
隻是一個得了賞便高興的小姑娘罷了,她既然已經臣服,日後若能成事,這些都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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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蝶頭一次踏進觀瀾院,左右望了望,沒見到沈窗,侍衛也沒攔她,她便走過小徑,進了廳裡。
沈窗也不在屋裡,隻二爺一個人坐在上首。
孟蝶握着食盤的手緊得發白,學着沈窗的行事,放到桌案上,一句話沒說便躬身退了出去。
從頭到尾,傅璋隻瞥了她一眼。
退出門外,孟蝶舒了一口氣,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她等着門裡傅璋用完飯,再進去收走碗盤,沒等多久,沈窗提着一個包袱從月洞門走了進來。
沈窗對她笑了笑,徑直走了進去。
裡頭傳來傅璋的聲音。
“等封徹回來給你安排住處。”
門外孟蝶眼眸動了動,笑意未減。
沈窗應是。
傅璋又說:“過來,給我夾菜。”
沈窗應了是,屋裡隻留下碗筷相碰的聲音。
傅璋用完了早膳,不一會兒衛子犀匆匆趕來,二人便去了書房。
沈窗這才與孟蝶說上話。
得知她離了那禁閉一樣的屋子,一下搬到了觀瀾院居住,孟蝶很是替她開心。
“二爺從前真沒有别的女人,你是頭一個,日後你要是富貴了,可千萬别忘了我啊。”孟蝶笑得比沈窗還開心。
沈窗滿懷希望,對她笑說,“富貴是不可求了。你是我在這府裡的第一個朋友,我們患難與共,日後若二爺信任,我便求他給你添薪俸。”
孟蝶也笑:“對,還是錢财來得實在。”
沈窗又拉起孟蝶略顯粗糙的手說:“從今日起,你不必回去洗碗了,你就專管二爺的膳食,若春回說什麼,我讓封将軍去一趟,指定你來送。”
孟蝶嬉笑着說她如今越來越像樣了。
沈窗卻沒有得意之色,放開孟蝶的手道:“這次實際上我犯了錯,二爺寬宏大量饒恕了我,以後也萬不可以放松,還要更加用心才是。”
孟蝶看着沈窗,也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