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母親,不要走。”
白茫茫的雪地裡,沒有炊煙,沒有人家,沒有樹木。在漫天飛雪裡,隻能看到張氏愈走愈遠的背影。
她起身就要追去,卻被突然刮來的一場狂風卷起千堆雪,她快要看不清,看不見母親了,她伸手去撿地上母親遺留給她的木簪來。
最後,母親的身影隻縮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而她,小心翼翼地蜷縮起身子背着突入襲來的北風來。
“不要離開我。”
“我會成為這時間最好最好的大夫,醫好母親的。”
“母親!”
在不見光的雪夜裡,在這看不見半點燈燭的黑暗中,她幾近崩潰。
還好張氏回來了,張氏正緊緊抓着她的手。
沈荔醒了,她低眸看着她握住的那雙手,手指骨節分明,修長如玉,她感覺到這雙手手心裡薄薄的繭子,卻有幾分涼意。這絕不是母親。
她擡眸看去,卻是裴适。
他怎麼來了?
不過裴世子應是有事相問吧,緩緩開口說道:“裴世子萬福,恕我不能起身行禮了。”
“無妨,沈娘子隻需安心養病。”
她杏眼裡藏着的複雜神情,被來人一一發覺。
“沈荔,可要報仇?”
他要借着她知道真相,知道程扶兄長的下落,也想讓她知道張氏的真實面貌。
“報仇?”
她報仇的心思這麼容易被察覺到了嗎。
沈荔一副為難地看着裴适:“裴世子,你看我如今這般的多難多災,自身都難保,怎麼報的了仇。何況,如何報仇。”
她眼睛裡正透着的層層倦意。
他沒有回答,想起方才他進屋時看到的沈荔處境。
本來,他是坐在一旁的圓凳上等她醒來。過了一會兒,卻聽到她喊着什麼,聲音甚是急切,他就來她床榻處看了。但是沒料到,她面容慘白,面頰上的紅印清晰可見。
在那掌印下,還能看到細長的疤。
那疤痕竟然還沒好。沒想到這沈侍郎家中也養虎豹。
她的額上滲出細細密密汗來擾亂鬓發,一雙漂亮的柳葉眉眼凝聚着散不開的悲切,嘴巴裡隻喃喃喊着她的母親和當醫者的話來。
思及此生,他從未如此這般看一個女娘。
除了沈荔。
适才她從被子裡伸出手往空中抓住什麼。
他本來隻想橫眉冷對的,但是對着她,他卻做不出半點的冷眼相對的。
聽到沈荔最後那一聲母親,他動了恻隐之心,用力握住她正尋找東西的手,讓她安心下來。
果然她不再說夢話了。
“這是什麼?”他看着沈荔說着,指了指瓷枕一旁放着的小巧青瓷瓶。
“裴公子,這正是上次說的毒藥,駐顔丹。”
因着那一日曬了半天太陽又淋了近半天的雨發了燒,這兩日還暈乎乎的。因而裴适問什麼,她答什麼。
“你要救你母親?”
沈荔本來想着随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畢竟初次相見,他無聲無息地給她下了兩次毒。可是,她卻覺得眼前的人會下毒也會解毒。
“正是。也不知誰贈予我母親的毒藥,我母親不知那是毒藥,以為是養顔的方子,就吃了。結果近一兩個月才發現這駐顔丹竟是毒藥。我翻遍所有能找到的醫書和巫蠱的書來,找到了一個方子,可是那方子上要什麼昂貴的毒藥材,還要什麼春夏秋冬四季的雨雪露水來。”
沈荔話畢,看他如何反應,不過,她隻看到裴适俊朗如月的眉眼的掩飾不住的笑意。
這有什麼好笑的?她不解。
此時,徐徐南風吹了進來,沈荔見沒關窗子,要叫阿福去關了。算了,裴世子在她屋子裡,還是她自己去關窗。
此時剛入夜,陰氣漸漸盛了。陽氣卻是會被被削減幾分,且她身上又出了汗,可不能直對着吹涼風的,否則侵入肌膚,将好的病又複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