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蘇時雪卻像是沒看見一般，冷笑一聲繼續開口：

“别的不說，老烏龜，我隻想知道一點——除了雲清宗，你還在何處派了人？這些被你派去食人的淨弦谷弟子，最終又去了哪裡？是進了你的肚子，成了你的養分嗎？”

玄武一驚，脫口而出：“此等隐秘，你如何得知？！”

話音剛落，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變相承認了，随即臉色一變，語氣驟然陰狠數倍：“好好好，既然如此，别怪本座不再手下留情了！本座原以為，雲清宗區區一個小宗門，隻有那個掌門有點本事，沒想到你一個随便冒出來的無名小卒，也能逼得本座認真！”

蘇時雪有些難以置信——她這才發現，打了個來回又聊了半晌天，對方竟然沒有認出自己。迎着玄武手中愈漲愈高的陰寒水牆，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老烏龜，你要不要猜猜我是誰呢？”

轟——随着話音落下，烏黑水牆暴漲，如同海嘯一般砸了下來！

與此同時，隻聽‘啾’一聲銳鳴，一道金紅光影直沖天空。火鳳凰轟然舒展雙翼，金紅長翼瞬間擴張數倍，膨脹到了近乎鋪天蓋地的程度。

火焰鳳凰與玄冥之水對沖，高溫與極寒碰撞激發的水霧頓時彌散開來，一時間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恍若置身仙境。

鋪天水霧中，一道輕飄飄的聲音響起：

“老烏龜啊，你要知道一件事——想要攻破一面盾，除了手持更利的矛以外，還有另一種方法。”

水霧另一端，玄武顯然沒有蘇時雪這般輕松，雖然水霧模糊了他的面容，可傳來的聲音卻是咬牙切齒：“你别不是……黔驢技窮了吧！我看你這火鳥……都快熄滅了！”

“哈……是快熄滅了。”隔着水霧，蘇時雪望了眼半空中火光暗淡的火鳳凰，“但是，你若看看自己後背呢？”

玄武一愣，手上的力也松懈了一分，這時，不知從何處掀起一陣狂風，瞬間将漫天水霧盡數吹散。空氣澄澈下來，玄武第一時間看到的，是蘇時雪笃定的眼神。

他蓦地有些心虛，也顧不得這是不是什麼聲東擊西的計謀了，立即扭頭朝自己背後的龜甲看去。

隻見小山般厚實的龜殼上，黏着一簇火苗，那火苗格外與衆不同，哪怕方才水霧漫天，也沒有使之熄滅。但火苗極小，這令玄武大大松了口氣：“不過區區火星子，本座還以為……”

話說到一半，他粗啞的聲音突然滞住了，像是被什麼人扼住了喉嚨。他滿臉驚恐，眼睜睜看着那簇火苗像是活物一樣一寸寸挪動，朝龜甲邊沿爬去！

火苗極為靈活，隻不過瞬息的工夫便爬到了龜甲邊沿，火光一閃，鑽進了龜殼内部。

“第二種方法，深入敵腹。”蘇時雪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擡手輕輕打了個響指，“爆。”

轟——

震天撼地的爆炸聲傳來，泥漿草皮被炸得四處飛濺，随着這些零零碎碎，被炸飛的還有看似堅固的龜甲，以及令人作嘔的皺皮……所謂玄武妖祖，頃刻間四分五裂。

‘撲通’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落進了不遠處的池塘裡。

蘇時雪瞥了一眼沒有在意，擡步朝蕭雪山三人走去，“你們都沒事吧？那老烏龜的‘玄冥之水’确實有幾分本事，陰寒得很，方才你們若是沾上了，要記得找驅寒除陰的丹藥抵禦一下。”

“我們沒事，”蕭雪山第一個開口，聲音有些緊張過後的沙啞，“你……沒受傷吧？”

蘇時雪很少把自己擺在需要他人關心的位置，聽到這句有些驚訝，但還是和聲答了句‘沒事’，又轉頭看向胡如玉。胡如玉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看了看蘇時雪，又看了看不遠處的一片狼藉，好半晌後才開口：“谷主……那個人……他，死了？”

“嗯。你放心，日後不會再有人約束操控你了。”蘇時雪撫撫她肩膀，又敏銳地覺察到她狀态有些不對：“你怎麼了？哪裡不适？”

胡如玉甩了甩頭竭力保持清醒，可聲音裡還是帶着恍惚與疲憊：“沒事，師尊，我……沒事。隻要那個人在附近，我便無法控制……我的……”

“你的狐妖形态嗎？沒關系，他此番一鬧，大家遲早都會知道的。”

見她有些驚慌，蘇時雪又接着安撫道：“沒事的，到目前為止，你都沒有做過傷害同門的事，上次失控也隻是意外，沒有人會責備你。日後你好好修行、好好與同門相處，大家待你都與昔日沒什麼兩樣。”

蘇時雪這番話帶着輕柔笑意，聲音比往日還要溫柔數倍，聽得幾人都有些訝異。胡如玉更是睜大了眼睛，盈盈淚水将落不落，似乎下一瞬便要撲進蘇時雪懷中大哭一場。

“師尊……師尊，我……”胡如玉嗫嚅半晌，奈何她不善言辭，說不出什麼感恩報答的話，最終她指了指不遠處一片狼藉的戰場：“那個人的妖丹，師尊取了嗎？他修行千年，他的妖丹是個好東西。”

“妖丹？”蘇時雪側眸回憶了片刻，“似乎有個東西落進了池塘，應當是他的妖丹了。”

接着，她又看向謝鴻影：“方才那陣吹散水霧的風，是你做的嗎？我瞧着，你修為比之前有些進益了。”

謝鴻影一愣，有些不自然地轉開視線。雖然方才蘇時雪與玄武交鋒時他有些擔憂，但真正面對她時，他心裡還是有些心虛的——畢竟前不久他才給蘇時雪惹了不小的亂子。

但蘇時雪顯然不欲在此地與他深究，隻輕飄飄問了一句，便擡步朝水塘走去。

此刻水塘邊上泥濘一片，大量湖水被玄武吸出來又湧回去，岸邊軟爛一片不說，塘中水也是渾濁不堪，水底什麼都看不清楚。蘇時雪正準備放出神識探查，卻聽身後謝鴻影主動開口：“師尊，讓我來吧。”

說着，他一展手中折扇，朝着湖面隔空攪動幾下。無形的風打着卷朝水塘湧去，很快在水面掀動波瀾。

他手中動作越來越快，很快微風化為狂風，塘中水也跟着翻起大浪，沒幾息工夫，一道巨大水龍卷在半空形成，竟與與不久前玄武全力使出的水龍卷相差無幾！

謝鴻影握着折扇的手越擡越高，水龍卷也脫離了池塘升入半空，當真如一條盤踞雲間的龍。而塘中的水已被盡數抽幹，露出滿池淤泥。

“師尊，快！”

謝鴻影操控着滿池的水，聲音有些吃力。蘇時雪朝他投去一抹贊許目光，随即看向空蕩蕩的水塘——枯枝落葉，落石沉泥，塘底堆滿了零零碎碎的雜物，卻看不見什麼妖丹。

“阿玉，那個妖丹長什麼模……”

話未問完，蘇時雪便被胡如玉的異樣神色驚住了。隻見她一臉驚恐，兩手死死按住心口脖頸，像是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又像是有什麼可怕力量要從她體内爆出。

“師尊，他好像……他好像……”胡如玉聲音顫抖，像是在與體内無法抑制的力量作鬥争，“他好像……沒死，他有、有兩種……”

話語破碎，蘇時雪卻突然拼湊出了完整的含義。

所謂玄武，龜蛇合體，一為龜态，一為蛇形。龜縮于殼中，蛇匿于……

水下！

一瞬間，蘇時雪恍然意識到自己的疏漏。她猛地回頭看向池中，恰好瞥見池底淤泥一動，似乎有什麼危險的存在正藏于其下。

“謝鴻影收手，蕭雪山帶着胡如玉離遠些，這裡可能危……”

‘險’字還未出口，幾人眼前一花，幹涸池塘中竄出一個巨大黑影，其速度之快，衆人看清它之時，它已經亮出了泛着幽光的毒牙！

“閃開！”蘇時雪兩手使力，将身旁幾人一把推開數丈遠，剛想閃身躲避，面上卻驟然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