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算是他第一部作為主角的電影。
導演是個香港的三流指導,許知醒甚至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闵司行要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樣的劇本上。
導演有特别嚴重煙瘾的人,眼圈黑色,牙齒黃,眼白混沌,沉默是他的主色調。如今導演欄的名字在國内已經聽不到了,他似乎很久之前就搬去了日本定居。
而他筆下的主角少年,在香港金魚街生活,日複一日跟着老闆賣金魚。
少年是一個有嚴重自閉症的人,甚至有一些反社會型人格,長發蓋着眼,瘦弱到隻剩下骨頭,整天穿着垮垮的破舊縫補衣服,就低着頭坐在門口曬太陽。
闵司行結束拍攝回來之後,連續一周都變得格外沉默。
他過于明顯的反應,讓許知醒有些好奇。
那時的許知醒也看過一部分電影。
拍攝手法極其像日本知名導演中島哲也的手法,卻又沒有絲毫寓意,沒有絲毫主線,甚至隻是單純想要表達一種緻郁的氛圍。
導演刻意的去模仿,為了一些詭秘又純愛的鏡頭,隻為了顯露出主角内心的痛苦跟掙紮。
這條電影,更像是一個他的練筆,試圖把一些不同的叙事風格與拍攝手法融合,屍塊式的拼湊,那是一種獨屬于導演情緒發洩的産物。
許知醒并沒有看完這部電影,當時闵司行推門而入,問她在看什麼。
她回過頭,小聲說:“你的電影上線了,你要看嗎?”
闵司行當時站在門口,房間裡過分漆黑,隻有那個小小的平闆亮着光。
門框出他的身影線條,闵司行一時之間沒吭聲,最後啞着嗓子問:“你覺得,熱愛更重要,還是生存更重要?”
許知醒在那一瞬間忽然覺得,她此時的答案非同小可,會影響到他的選擇。
她向來無法在重大決定上做出迅速的反應。
更别說,這是有關闵司行的。
可此時,她還是站在闵司行的角度,說:“我希望你永遠是因為熱愛。”
闵司行走過去,半跪在地上,抱住了坐在小凳子上許知醒的腰,腦袋也悶在她脖頸中。
“知知,救救我吧。”
許知醒仰着下巴被緊緊抱在懷裡,從未想過,向來恣意輕狂、霸道蠻橫的闵司行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一時之間慌張,手指胡亂去摸他的眼角,幹澀的,沒有淚。
“怎麼救呢。”
“嗯說一句,闵司行我愛你。”
我就活過來了。
像是被困在透明塑料袋、被紅色記号筆标記上标簽價格的金魚一樣。
“阿行,我愛你,很愛你,我希望你的願望能實現,我希望我們可以在畢業的那一年去愛爾蘭結婚。”
她說完這句話,在泛黃燈泡照着的房間内,看着把她抱上床相擁着的闵司行,忽然覺得他們似乎無形之中給對方捆綁了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枷鎖。
像是此刻纏繞着的呼吸,離不開對方的緊擁着的手臂。
那些人生最重要的行駛軌迹裡,對面這個人有了永遠的決定權。
印證着以後的所有生活中,每每想起,難以忘卻。
任由他抱着,許知醒又更小聲的問:“你……要做嗎。”
他動了動腦袋,翻過身,低眸看了她兩眼,随後纏綿又兇狠的吻落在她的鎖骨上。
許知醒駕輕就熟地跟他貼近,耳畔是袋子撕開的聲響,眼前的燈在晃。
闵司行的聲音咬在耳畔,力道又重,“知知,我們搬家吧。”
許知醒抓緊他的衣服,她不想求饒,又忍不住發出令人憐惜的聲音。
“不要。”
“什麼?”
許知醒抱緊他,嗚咽着說:“别搬家了,阿行,我喜歡這裡。”
狹小到好似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他們兩人。
房間内即将滅芯的燈泡弱弱亮着,依稀能看到白色牆壁上映出的混亂身影。
那幾天許知醒跟他都沒有去上課,好像要溺死在那個潮濕的出租屋裡。
……
晚上做了一整晚的夢,夢裡很亂,醒來的前一秒,腦海裡清晰地映照出電影裡最後的畫面。
少年穿着一件單薄的囚衣,死在一片大雪天。
鏡頭拉遠,整個世界都是一個記憶碎片構成的囚籠,那些無數個沒有出現過的鏡頭畫面,是一些暗無天日慘絕人寰的兒時陰影。
許知醒睜開眼,大口喘着氣,耳朵嗡嗡的,腦子卻一片空白。
她一動不動坐了很久,手指下意識摸着幹到俏皮流血的唇瓣,又摁壓着鎖骨的地方。
最終羞恥地感覺到某處莫名的潤濕感,去沖了個澡,洗了内衣,才換好衣服出門,去附近吃了早餐。
跟對方約好了要去照顧小狗,許知醒吃完早餐之後就帶着手機跟充電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