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在化妝室響起,她弓下腰捂着鼻子抽氣,看到了手心裡流出來的血,人差點沒暈過去。
旁邊的簡怡充耳不聞,對着旁邊因為害怕到手抖不小心畫錯眼線的化妝師破口大罵:“你他媽還畫什麼畫?你也看我笑話是吧?啊??”
說着站起身給了她一巴掌。
女孩直接被打懵了,她也是第一份工作,從小到大不說嬌生貴養也沒被人打過巴掌。
臉上瞬間紅腫了起來,卻還是不敢吭一聲。
随後面前化妝桌上的所有東西被她整個掀了,瓶瓶罐罐的化妝品掉落一地,整個化妝室一片荒唐。
簡怡發洩完,才咬着牙撥了個電話過去。
“幫我查查那個許知醒,我不好過,誰也别想好過。”
挂斷電話,她才看向旁邊的人,聲音明顯壓着火:“快收拾啊!你們還想不想幹了??”
還要混飯吃,沒人敢跟她硬剛。
簡怡的家室背景都不是一般人得罪的起的,這也是為什麼她從進娛樂圈至今,沒有爆出來任何私人輿論。
如果不是那個男人的背影被當成闵司行,發出來熱度能撈一筆大的,或許都沒人敢發她的绯聞。
-
許知醒收到周瑩的消息時是震驚的。
她完全沒有想過事情的後續是這樣的,也倏然反應過來,或許一個人的口中對另一個人是有厚重濾鏡,永遠會表現出來好的一面。
一個月的兼職,許知醒也知道一些周瑩的家境,她不是本地人,家在北方一個普通的小縣城,考入了東川一所一本院校,學的國際經濟與貿易。
剛過完國慶,開學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她跟那個男生認識了四個月,是那個男生追求的她。
男生是附近戲劇學院的,學的編導。其他情況她都不太清楚,也不好奇。
可周瑩懷孕了。
許知醒匆忙請假打車去了醫院,到了看到正坐在醫院走廊椅子上的女孩,沉了口氣坐在她旁邊。
“你不是說你不要了嗎?”
周瑩轉過頭,臉上全都是淚。
“我就是嘴上說嘛,知知姐,我怎麼辦。”
“你想要嗎?”
周瑩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要,我養不起,我還要上學。”
“他沒做措施嗎?”
周瑩低下頭,犯錯似的說:“我記不清了。”
許知醒一時沒吭聲。
也并不覺得周瑩有絲毫錯處,作為男方應該知道這樣會産生什麼後果。
許知醒忽然明白了周瑩的那句,如果不是百分百的喜歡,她就不要了。
如果不是感覺到不安,她不會有這樣的說辭。
“他出軌了嗎?知道你懷孕嗎。”
周瑩腦袋壓得更低。
許知醒有些無奈:“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怎麼給你想辦法。”
“我說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不好。”周瑩眨巴着含淚的眼睛,就那麼無措地看着她。
“你說。”
周瑩幹巴巴地開口:“知知姐,我……其實,我跟他在一起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他……他家裡很有錢。”
“我真的很想留在這裡生活,我不想回去了,知知姐你不知道我家裡什麼情況,我媽去世了,家裡有一個弟弟,爸爸整天酗酒打人,爺爺奶奶也不喜歡我。”
許知醒摸了摸她的腦袋。
“是他出軌,你沒什麼不好。”
“他做了什麼就該是要負責的。”
周瑩又開始哭:“他就是個人渣!他根本就是裝的,他就是看出來我是圖他錢,所以逗我玩,你不知道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有其他人,還跟朋友打賭把我騙得團團轉,他騙我他個混蛋!”
“你還有錢嗎?”
“他給了我分手費。”
“他叫什麼名字?”許知醒每次都聽到周瑩喊的昵稱,或許是沒過多注意,一直也不知道他叫什麼。
“明文承。”
許知醒感覺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倏然想起闵司行的新電影,似乎有一個配角叫這個名字,就放在他下面第二個。
還沒來得及驗證就聽到護士的叫号。
“十三号周瑩,來了嗎?”
“你已經預約了?”許知醒很意外。
周瑩頭壓得更低,“對不起知知姐,我不想,我不想去他們學校鬧,真的好丢人啊,我不想那樣,我沒有辦法的,他家裡很有錢也有背景,如果我去了肯定會對我大做文章的……我還想繼續上學,我不想……不想承受别人的眼色了。”
周瑩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不知道,我高中,高中就是那樣過去的,我好不容易跑了。”
許知醒揉了揉額頭,沉了口氣抱了抱她。
“我尊重你的選擇。”
等人進去,許知醒也隻是茫然地坐在長椅上。
她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以前甚至很多時候都像是個還沒學好怎麼生活的外星人。
闵司行會教她自尊自愛,教她不喜歡不需要勉強,教她要堅定自己的選擇,要善良也要決絕,隻要決定了就不要回頭。
可她懵懂又一知半解,隻是跟在他身邊偷懶,想做他的小尾巴,想做雨傘下的蘑菇頭。
後來他離開,許知醒才發現自己的人生都好像失去了重心。
她的一生都在都如同漂浮在巨浪海上,那時的闵司行是她的方向标,此時又成了她難以觸、朝着狂奔的太陽。
她看着手術室亮起的紅燈,又忽然想到那些白氵責往外洩時,闵司行過分修長的手指總是讓人難以接受。
“我如果懷孕怎麼辦?你會負責嗎?”
“不會,我結紮了。”
許知醒很難過,哀憐地看着他。
“你不想負責嗎?你不是說,會對我負責嗎?你教我的。”
他像是故意的,不吭聲,手指把玩着朱,唇處,引出來全塗抹在她身上。
“你……壞蛋,你不是說,都被你艹攔了嗎,沒有人要我了。”
闵司行就舉着手笑:“你别撒謊啊,我什麼時候說了。”
“我不管,你就是說了……”
闵司行就勾着她下巴:“怎麼這麼呆,你才多大,懷孕很累的,我們不要小孩。”
許知醒後知後覺,點了點頭。
“好,不要,我也不喜歡。”
她眼睛亮亮的:“我想獨占你。”
闵司行就低下頭親她:“跟誰學的這麼會說話。”
“你……已經很多次了。”
闵司行盯着她,忽然從抽屜裡翻出一顆薄荷綠色的藥片出來。
“試試嗎?”
朋友給的,聽說副作用不大,催q效果卻很強。
許知醒就在他懷裡仰起脖頸,張開唇,不管是什麼,他給的她都吃。
“沒給你。”
被闵司行抛起藥片,自己吃了,咽下去,又去吻她。
聲音缱绻又黏糊含混。
“這麼貪吃呢我們知知。”
……
許知醒晃了晃腦袋,壓了壓心神不甯的心髒,給周瑩發了一條消息,自己去了醫院一樓挂了個号。
挂的心理科。
不知道為什麼,從來到這裡開始,許知醒就會頻繁想起以前的一些畫面,時常發呆,陷入回憶難以回神。
明明過去了很久,還是會清晰地連帶着他說的每句話都浮現在眼前。
她睡眠極其不好,晚上總是做夢也總是哭,每天醒來枕頭都是濕的,眼睛也一直泛腫。
她一直想找時間來醫院一趟,此時正好順便。
挂了普通号,中途等了半個小時,看着門診門口上的牌子,忽然想起闵司行來的好像也是這家醫院。
應該不會那麼巧。
他應該已經出院了。
門牌上亮到她的名字,許知醒起身進去跟心理醫生聊。
對方問了幾個問題,目光看着許知醒,輕笑了一聲:“你太把他當成你生活的全部了,你沒有自己的事情做嗎?”
許知醒很抗拒醫生,看到她身上的白大褂,就下意識捏緊手,繃緊呼吸:“我有,就是,經常會想起。”
對面的醫生沒吭聲,随後又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種,很多抑郁症都是因為家庭或者事業,你因為……前男友?”
許知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總覺得她的聲音、語氣、态度,都讓她覺得刺耳跟難堪。
随後許知醒又去試圖理解她,或許每個女性都希望在這個崇尚獨立女性人格的時代裡,所有女孩子都是臨危不懼所向披靡的。
于是她們難以接受有這樣的人出現,無法理解,難以共情,于是佯裝疑惑,潛意識裡居高臨下地去審判。
可這本身就是一種歧視。
許知醒又低着頭,說話都磕巴說:“我沒有抑郁症,我以前……有自閉症,可能是有這個原因,我最近經常做夢。”
女人立馬停下了轉筆的動作,語氣似乎緩和了一些。
人或許能接受天生病态弱者的無助,而無法體會正常人後天産生的軟弱情緒。
“你去檢查過嗎?你前男友知道嗎?”
許知醒手指攥得死緊,喘不過氣了,才說:“我已經好了,抱歉,我還有事,先不看了,謝謝醫生。”
說完如同逃離死的從門診室離開,轉了一圈,才找到一樓唯一的一間衛生間。
是跟男廁所相通的,隻有一個洗手間。
許知醒低着頭洗了把臉,一下一下用冷水拍打着臉頰,試圖自己清醒一些。
她都有些開始讨厭自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在想什麼,想幹什麼。
她就是個奇奇怪怪的人。
手指撐在洗漱台上,餘光倏然看到一雙水下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水流下瑩白又漂亮,如玉一般的小指上戴着眼熟的戒指。
許知醒沒擡頭,也沒往旁邊看。
隻是鼻尖泛着酸,沙啞的嗓子開口:“把戒指還我吧。”
旁邊的高個男人一頓,戴着鴨舌帽跟口罩,站在原地沒動。
把手離開,水流停止。
“還我。”
她側過頭再次重複,眼睛紅着,臉頰有水珠在掉,不知道是水還是淚。
闵司行低下頭,手指轉着戴在手上的戒指,語調平淡:“要去幹什麼?當做念想嗎?”
許知醒不回答,紅着眼看着那雙掩在鴨舌帽下的黑色雙眸。
她隻是固執地再次開口:“是我的東西,你憑什麼拿走。
闵司行一時沒吭聲,想到什麼,扯着嘴角:“還記得你搬家的時候嗎?許知醒,那個房子裡的所有東西你全扔了,跟扔垃圾一樣讓别人收走了。”
闵司行雙手揣進口袋中,轉身留給她一個背影,冷淡又絕情。
“想要可以,東西我幫你保存了,明天自己過來拿。”
“我——”
許知醒見他轉身離開,想要擡高聲調,又害怕人聽到。
“……我會拿走的。”
既然這麼恨她,她就走的遠遠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