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突然覺得很陌生人聊天還挺有意思的，真不知道以前我都在排斥什麼。”
“哈哈，是不是因為以前沒有那麼多善良人集中在同一個地方啊？”
“嗯……也有可能，但是我覺得更多的原因是在我自己身上。”
“怎麼？”
“以前我還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認為大家都在審視我的種種行為。”
“以前你是大明星啊，那不是很正常嗎。”
“算不上大明星，頂多就是二流而已，但那樣我都覺得自己不是為了自己而活，是為了活出粉絲們想象當中的樣子。那時候是真的不明白，粉絲也是一個又一個性格完全不一樣的個體，我無法真的滿足他們所有人的幻想，所以得罪一部分人是必然的。那樣何必呢，自己活得不夠盡興就算了，還沒辦法讓所有人都開心。”
商陸聽着薤白的反思，也跟着一起反思自己：“過于在意别人的看法，和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似乎都不是什麼好的現象。看來人不能活得太極端，要有彈性一些。”
“對對！要有彈性，要活得松弛。”薤白深吸一口氣，然後笑了一聲。
“怎麼了？”商陸也笑着問。
“沒事，在圍巾裡吸了口氣，然後感覺被你的味道包圍了。”
“什麼啊，不好聞嗎？”
“有一股中年男人的油膩味道。”
“喂！”
“哈哈！”薤白撞了一下商陸的懷，“但是我覺得還挺好聞的，我腦子也是不正常了。”
商陸停下步子，正過薤白的肩膀，稍稍解開圍巾，用圍巾擋住了兩個人的臉，然後吻了一下薤白有些發幹的嘴唇：“你說，我還沒到中年的，就被你說是油膩了。那到了中年該怎麼辦啊？”
“還能怎麼辦，一邊嫌棄一邊喜歡呗。”薤白咬了咬嘴唇，“抱歉我今天一直沒來及塗唇膏。”
商陸湊過去舔了一口：“這有什麼好道歉的，走吧，我去給你買咖啡。”
“嗯。”薤白舔了舔濕潤的嘴唇，紅着臉點點頭。
時隔一年半，他們從不敢在校園裡頭碰頭吃面，到現在可以在食堂附近偷偷接吻了。大環境還是那個大環境，不看好他們的人依舊不看好他們，但他們已經可以不那麼在乎别人的目光了。
他們頭碰頭吃完了大盤雞拌面和砂鍋米線，手牽手離開食堂回到各自的宿舍，商陸目送薤白走進宿舍的時候，站在樓下昂頭看着薤白所在的那一層的窗戶，期待着那層的燈光亮起。
等到那燈光真的亮起的時候，商陸覺得自己頭頂的黑夜都被照亮了，從此太陽永不落下。
他徒步回到自己的宿舍，室友馮樹才早就已經呼呼大睡，屋子裡沒有多餘的燈光，但商陸一點兒不覺得昏暗，憑着肌肉記憶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翻開桌上的電腦，将那份寫好的論文發表到論壇上，同時向甄遠峰和蒲薤白兩個人緻謝。
轉天早上那片論文就被很多業界知名的賬号轉發，甚至有科學家在他論文下面留言說“很欣賞你的思路”。論文好評如潮，甄遠峰終于不再威脅商陸不給他畢業證，但這位嚴格的教授也不會因此而放棄壓迫，他總覺得商陸潛力無限，所以看過論文之後随便誇了兩句就開始挑毛病。
耐心地對應了甄遠峰的指摘過後，商陸的論文終于受到科技雜志邀請，并得到了發表在新年特刊上的承諾。
刊登論文的學術期刊發行的那天正好是電影《無聲》上映的前一天。而薤白也決定在同一天上傳他錄制半個月、剪輯半個月的視頻，美其名曰夫夫同時出道。
雖然陸白的大部分粉絲不會去看學術期刊，但死忠CP粉都知道這兩個人在合力出大招，暗搓搓地到處宣傳着。
不過還是有不少人惡意揣摩，認為他們這還是在為那部電影做變相宣傳。
商陸是覺得這種言論挺搞笑，有關電影的宣傳他是一樣都不落，光是和常山一起接受采訪都已經有不下十次了，還犯得着特意用自己辛苦兩個月寫出來的論文來做引子嗎？雖然這樣說有點兒不太尊重常山，但商陸覺得一部電影而已，還不配跟學術論文相提并論。
至于薤白的視頻，那在商陸看來就更神聖了，可能就是老公濾鏡吧，他就覺得那個視頻特别的好看。他把那二十分鐘的視頻反反複複看了二十遍，有空沒空都要放着，不看光聽都不會停止播放，看到薤白都覺得煩了。
“我知道你這是在對我表示支持，但是用不用這麼極端啊！”薤白生氣地怒戳商陸手機屏幕，把視頻強行退出，“你這一天幾乎都是在看視頻，都沒怎麼正眼看過我！”
大年三十，商陸和薤白在家裡貼着吊錢兒、做着大掃除，今天過年他們就打算兩個人在家裡度過，等到初一再回老家。
然而這一整天商陸都在播放着薤白新發布的食堂吃播視頻，而且總是要把前面采訪那一段兒跳過去，隻看後面薤白一個人在食堂吃飯的片段。大掃除的時候商陸一邊拖地一邊聽着視頻裡薤白的聲音，笑得十分癡漢。
這一切在薤白看來已經可以稱之為恐怖了，他覺得他的老公很像是入了什麼宗教，又像中了邪。
他忙活了一個月的視頻總共分為五個片段，屬于“民以食為天系列”的第一期北大篇，分為五個二十分鐘的視頻小節，在春節期間每天更新一節，想要刷一波熱度。
第一個視頻發布之後反響也很不錯，雖然還沒有上首頁推送，但數據看起來不好不壞，屬于成功的那一類。粉絲們尤其給力，瘋狂刷着彈幕，把視頻搞得熱熱鬧鬧，倒是很有過年的氣氛。
當然了這點兒小小的成就肯定是沒辦法跟商陸的學術論文比較的，所以薤白本來想好好看過商陸的論文之後，再好好地稱贊商陸來着。結果那論文他嘗試着看了一整天，好多英文單詞都需要翻字典才能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裝進句子裡就又看不懂了。
好在薤白能看懂緻謝的片段，他看到商陸在論文末尾寫道“感謝我的丈夫給予我無限的溫柔與力量，謝謝他願意成為我生命中的永恒之光”，不禁眼眶酸澀，淚水眼看着就要湧了出來。
結果這時候一擡頭，看到正在拖地的商陸對着自己的視頻露出傻笑，感動頃刻間煙消雲散。
就是這個傻子，平時到底是把智慧和浪漫都藏在哪兒了？
所以他雖然是用生氣的語氣吐槽，但心裡卻是感激又感動，可惜商陸沒辦法直接看到自己的内心，隻能聽出自己生氣的那一層含義。
商陸被吼得有點兒懵，委委屈屈地嘟起嘴：“我就是覺得你好久沒有發視頻了，視頻裡的你和平時不一樣，所以想多看看。”
“好了好了，我沒有真的生氣，哈哈哈你可真是！”薤白又不得不換上笑臉安撫着這隻傻狗，“視頻裡的我就看這麼多遍，那淩晨要上映的電影你又打算去看多少遍啊？”
“總而言之春節放假這七天每天看兩遍？”
“兩個半小時的電影！那不是一天都要在電影院了嗎！我不要！”薤白強烈抗議着。
商陸又嘟嘴說道：“那一天一遍？”
“兩天一遍，這是我的極限了！”薤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需要在這方面跟商陸讨價還價。
“那好吧……”但這其實正中商陸的下懷，畢竟他知道如果直接說想要多看兩遍的話，薤白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首映式是在淩晨來着？電影上映前還是上映後啊？”薤白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
“上映前，差不多是春晚結束的那個時間，十二點半。”商陸也坐在沙發上，和薤白貼在一起，“還有很長時間呢，不着急，吳頭兒說十一點到就可以。”
“那餃子要早點開始包了，不過隻有我們兩個人的話也不需要包很久。”薤白摸了摸大腿，有些緊張地看着商陸，“電影馬上就要上映了，你有什麼感受嗎？”
“什麼感受？”商陸現在最大的感受就是懶得去工作，為什麼上映式還需要自己登台緻謝啊，他隻想呆在家裡和薤白親親抱抱，做一些羞羞澀澀的事情。
“就是緊張之類的？”薤白就不一樣了，他很關心觀衆看完這部電影的反應。
商陸是印在海報上的主演，這已經是公之于衆的事情了，但是恐怕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這部電影裡，薤白也是戲份很多的角色。
如今薤白還處于退圈的狀态，硬要分類的話就是素人，但又和這部電影裡大部分素人不太一樣。
畢竟當初他可是二線的明星，雖然沒有非常出名，但好歹也有過千萬位數的粉絲了。尤其是幾年前自己被迫出櫃那時，負面新聞又傳得沸沸揚揚。
雖然薤白已經不那麼在意别人的眼光了，但他還是很擔心自己會毀了常山和商陸費盡心血才讓其上映的這部史詩級現實主義電影。
“緊張？”難得的是，商陸這一次很快就推測到了薤白為什麼會緊張，他摟着薤白的肩膀，輕聲笑笑，“你要相信常總，也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們啊，但是……”
“你要相信我們即便這部電影風評不好、也不會氣餒。這才剛哪兒到哪兒，誰也沒想過一口能吃成胖子啊。再說了，今年我最大的成就又不是這電影。”商陸親了一口薤白的臉頰。
薤白稍稍松了口氣：“我知道，你的論文确實很厲害，我好像看到了好多很有名的科學家給你留言了。”
“啊？”商陸沒聽懂為什麼這個時候薤白要提起自己的論文。
“啊？”薤白沒明白商陸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反問。
“不是，論文什麼的也無所謂來着……”商陸眨了眨眼睛，用左手攥住薤白的左手，故意十指相扣，讓戒指碰到戒指，“我今年最大的成就是和你成為彼此的合法監護人，我是想說這個來着。”
薤白恍然大悟，豁然開朗：“哈哈！這算什麼成就啊！”
“這可是人生大事啊！怎麼不算是成就呢！你看看你視頻裡那些彈幕上寫的，多少人做夢都想和你結婚呢，結果便宜了我，我感覺我這就是中了概率最低的頭等獎啊。”
“我都不知道該說你樂觀還是怎麼樣，我又不是什麼可以創造多大價值的物品！”
“你是可以創造無限價值的優秀的人，是我攢了二十年的人品才能得到的寶貝。”
薤白難為情得不知所措：“停一下，你這個土味情話麻煩收斂一點啊！”
“不收斂，為什麼要收斂，我就喜歡說，你也喜歡聽吧？”
“我才不喜歡！”
“哦，”商陸視線向下，“但是小小白同志似乎有其他的看法。”
“商陸！快去切菜和餡兒包餃子了！”薤白左右擺動着想要掙脫掉商陸的懷抱。
“又不差這一會兒。”可惜商陸是個有破綻就必定會把握住的精神小夥兒。
所謂的“不差這一會兒”恐怕還是過于樂觀了，家裡沒有人的情況下，商陸根本就是火力全開，黏上薤白就不肯撒手。
為了能吃上年夜飯的這口餃子，薤白“忍辱負重”，彎着腰顫顫巍巍地包着餃子，時不時還會被撞得差點兒把餃子陷抖出來。“商陸，輕、輕一點兒……”
“輕一點兒隻會拉長戰線。”商陸摟着薤白，讓他至少能夠保持着站立的姿勢。
“我倒是……啊、嗯……我倒是真想讓你速、速戰速決。”
“你這個時候包餃子隻會讓我更加興奮吧。”
“更加興奮的話你不應該快點兒完事兒嗎！啊！啊……我錯了，我錯了……輕……輕點兒啊……”
有十幾個餃子都被包得歪歪扭扭的，下鍋之後商陸全都挑出來吃掉了，每吃一個他都會想到薤白包餃子時那個誘人的樣子，于是這平平無奇的餃子也就變得更加有滋有味了。
薤白滿面通紅地看着商陸在面前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的“戰果”，不好意思地低頭戳了戳自己面前的餃子：“論變态還是你最變态，無人可敵啊。”
“哈哈哈你能别說得這麼認真嗎！好像我真的是個變态一樣！”商陸笑着用腳輕輕踩了踩薤白的腳趾，“不過就算我真的是變态，你也不會退貨吧。”
“誰讓試用期都已經結束了呢。”薤白無奈地笑了笑，夾起商陸包的規規整整的水餃，塞進嘴裡，幸福地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