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奴家。”伴着一陣清脆婉轉的聲音,方才彈琵琶的女子,從陰影中緩步走來。
伸手揭開遮面的薄紗,她原如星燦般的眸子帶着一絲哀怨,失了光芒,深深望了眼那爛醉如泥的人,又朝着林唯昭欠了欠身,躬身道:“對不起,這位公子,讓您受累了。”
緩步走向那醉酒之人,輕啟雙唇,柔聲道:“陳景苑,回去吧。别再來了。”
被喚做陳景苑的陳小公子終于像是認出了人,逐漸清醒了過來,他用手使勁推開身邊的仆從,踉踉跄跄地沖到她的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
“翠萍……”陳景苑忽然抽泣起來,顫聲道:“對不起!對不起,翠萍,我不是說你是賤人,我隻是,太怕失去你,我根本忘不了你!你不要不理我……”
微眯雙眸,方笑古的眼底不經意露出精光,若有所思道:“身如柳絮随風飄,心似浮萍逐水流。”
翠萍努力收斂着顫聲,對陳景苑鄭重道:“陳公子,請回吧。”
“是你說的,你要跟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你說的要白首齊眉!”陳景苑牢牢地抱緊了翠萍,不願撒手,不肯讓她離去,也不願自己離去。
“方才還說人家姑娘是個裝高雅的賤人,這會裝什麼深情。”挑起眉眼,方笑古雙手抱臂,不鹹不淡地出言調侃,複又輕笑道:“要不是有林兄幫忙擋了災,這傷可是直接傷了我們的大美人,翠萍姑娘咯。”
蹙着眉頭,林唯昭正摸着隐隐作痛的後腦勺,斜睨了方笑古一眼,心道:“這災,是你吧?”
“也不對,我們林兄也是大美人。”方笑古砸了砸舌,衣袖翻飛,一番動作後,就将那死抱着翠萍不放的陳景苑給提溜了過來,不依不饒地問道:“林兄,這人你打算怎麼處置啊?”
“不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眸中寒光一閃,方笑古蓦地從桌上拿起酒壺,揚肘擡起,作勢就要砸下。
那架勢似是要把他打個頭破血流,見方笑古毫無分寸,不由心中一驚,林唯昭緊皺眉頭,伸手去攔,喊道:“不用你替我出頭!”
無奈地搖了搖頭,方笑古擡了擡被那人扯住的肘臂,回眸望向林唯昭,眯眼笑道:“這麼心軟嗎?我還沒卸了他胳膊呢。”
“打着我的名号來教訓。”甩開方笑古肘臂,一把奪過他手中尚算完整的酒壺,林唯昭緊皺眉頭,壓低聲音質問道:“你,是故意想把事情鬧大?”
雲淡風輕地轉過身,方笑古微眯鳳眼,狡黠一笑:“怎麼會,我是好心幫你。”
似是回過神來,陳景苑蓦地發了瘋似地一把将身側的林唯昭推開。
“是你!”惡狠狠地盯着方笑古,陳景苑握緊拳頭,就要向他揮拳而去,咬牙切實道:“要阻止我和翠萍!”
“林兄。”暗暗運氣掌中,藏于身後,方笑古鳳眼微眯,輕笑道:“他若找死,不怨我。”
卻聽“啪”地一聲,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
“陳景苑!”掌心通紅,翠萍默默攥緊手掌,瞪着那頭楞在原地,左頰發紅的陳景苑。
“你口口聲聲說我是賤人,那你現在這副鬧事,又沒出息的模樣呢?還不快滾!”
“送客,鸨母。”猛地推開陳景苑,竟是将他直接推倒在地,翠萍轉過身,不再去看。
鸨母聞言,一邊說着“得罪了,小本經營,大爺莫怪罪”,一邊就把陳景苑和他的仆從讓潇湘館的打手給轟了出去。
背身而去的瞬間,翠萍眉間掩藏不住的悲傷,強忍眼中噙滿的淚水不落,林唯昭悄然無聲地将袖中的帕子遞出,輕聲道:“若不嫌棄,請拿去用吧。”
微微一怔,翠萍颔首,猶豫着接過手帕,擡眸望着眉眼溫和的林唯昭,眼淚終是止不住了似的,淚珠啪嗒一聲落了下來,抽噎道:“謝謝。”
“翠萍姑娘,當真好反應。救了你那心上人一命。”方笑古吹了聲口哨,默默點了點頭,望向翠萍手中的帕子,笑眯眯道:“隻是沒想到,林兄也是這麼個憐香惜玉的人。”
“你若哭了,我也這麼待你……”後腦的傷口處,牽連頭部忽作刺痛,林唯昭身形不穩地扶住了一邊的桌角,面色煞白地皺着眉頭,倒吸了一口冷氣。
“都這麼痛了,你怎麼不暈倒?”方笑古飄然走至林唯昭身側,輕輕扶了一把。
推開那人,林唯昭輕蹙眉頭,不快道:“酒喝得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