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眼微眯，方笑古觑着那咳嗽不止之人，不由蹙起了眉頭，沉聲問道：“想知楚孟為何不給你解藥嗎？”

“你知？”擰起眉頭，林唯昭從咳嗽的間隙中回過神，啞聲道：“為何？”

漆黑的雙眸泛出幽光，方笑古輕啟雙唇，一字一頓道：“懼，怕。”

“怕？他從未害怕過何人，哪怕是那個人……”雙眸一暗，林唯昭疲憊地搖了搖頭。

方笑古的目光沉了沉，緩聲道：“他懼怕的是你，林兄。”

“怕我？”緩緩擡眸，林唯昭不由失笑，苦笑道：“怕我這個内力幾乎近無的半廢人？”

“作為桃湖山莊的少莊主，林兄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吧？既要考慮山莊上下人口的生計，又要維護山莊利益，還要清理威脅山莊安全的隐患……”

微眯雙眸，方笑古輕蹙眉頭，以食指輕點着自己的額頭，喃喃道：“眼下你身中劇毒，還要依賴他的藥來續命，自然不必考慮其他。”

“但倘若有一日，解了毒，你的武功恢複如常後呢？以少莊主的立場來看，你是不是應當手刃了這吃裡扒外的叛徒才是？”

雙眸一顫，林唯昭蓦地怔住，攥緊了拳頭。

“下不了狠手？從未想過？還是你辦不到？”

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方笑古輕蹙眉頭，歎道：“你很痛苦，但不是因為楚孟下毒背叛你，而是因為他背叛了你，你卻不能對他隻有恨，你對他顧念舊情，又心懷愧疚，所以你辦不到。”

“但你猜他會怎樣想？他害怕總有一天，比如你徹底恢複的那天，便會親手殺了他。”

“我一直以為他借此毒，隻為挾制我妥協于他，掌控整個桃湖山莊……”

蹙起眉頭，林唯昭雙眸微顫，身形一頓，千針散刺痛又作，蜷縮起身子向廂壁緩緩靠去，緩了一緩，悶聲道：“如今，你這麼說來，隻覺可笑至極……”

“可笑嗎？但性命攸關，那人又如何舍得将保命的解藥交給你？”

卻見林唯昭雙唇發顫着以手護腹，似那千針散再次發作，方笑古輕蹙眉頭，雙手抱臂地緩緩起身，搖了搖頭，心道：“難怪這毒每次發作，都顯得這麼痛，原來是還加着心病。”

未待疼痛愈勝，林唯昭忽覺身前一陣勁風突過，雙眸一顫。

“車闆之上雖髒，但好在地盤大。”擰着眉頭，方笑古半眯着眼睛，一把擒住林唯昭的胳膊，動作輕柔地将其從榻上拉起，托至身前，複又将他原地轉了個圈，讓其背對自己而站。

“坐到下面來。”扯着那人的胳膊，便要盤膝坐下。

習武之人都知道後背朝人的危險性，本能反應下，林唯昭慌忙腳下撚轉，熟料還未站穩，卻被那人往下一扯，心中一驚，身形不穩地向下倒去。

就見林唯昭迎面傾身而來，方笑古慌忙伸手去止，但二人離得較近，來不及調整姿勢，又因他本就施力向下，猝不及防地連帶着一起向後倒去。

“咣當！”

沉悶地巨大響動瞬間從車廂内爆出，車輪也旋即停了下來。

聞聲，馬上的尺素與虛煙相視一看，均是一驚，齊齊勒馬，下馬後，腳步匆忙地奔向馬車。

一步躍上，尺素蹙着彎眉，慌忙掀開車簾，虛煙緊随其後，也趕了過來，二人一同向内觑去：“少莊主！”

車内的景象讓她瞬間呆若木雞，斷斷續續道：“沒……事吧……”。

玄色的衣袍松垮地敞開，露出漆黑的裡衣，兩眼發懵的方笑古，以肘撐地地半仰着，揉着自己被撞到的後腦勺。

方才倒下的瞬間，千針散作痛又起，林唯昭便一直咬牙忍耐，趁着疼痛稍減的片刻，才緩緩睜了雙眸。

額間汗珠津津，雙眸微顫，擡眸看見車簾正被尺素挑起，但她的臉色不太好，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一旁的虛煙更是慌張不已。

微微颔首，林唯昭疑惑地将視線向下望去，餘光瞄到了他與方笑古現下的姿勢，不由蹙起了眉頭，臉色微變。

眼下他正上身前傾地跨坐方笑古的右腿之上，雙臂直立着撐在那人腰身衣袍的兩側，似是把他的衣服壓地走了形，讓他衣袍大開。

早已回過神來的方笑古，察覺自己被人壓在身下，微眯鳳眼，好整以暇地睨向胳膊不由發顫的林唯昭，忽地眼波一轉，半撐着身子關切地問道：“還好我在下面給你做了肉墊，林兄，你沒傷着哪裡吧？”

“無礙。抱歉，我就起來。”說着，林唯昭擰着眉頭，擡起一手，便要向後退去。

“哎呀！我手撐不住了！”蓦地喊了一聲，方笑古眉眼一挑，雙手立刻如蛇一般地環上了林唯昭細長的脖頸，身子往後輕輕一躺，順勢将那人向下一拉，圈進了懷裡。

扭過頭，斜睨着車簾處的兩人，方笑古半眯着眼，勾起唇角，用口型一字一句道：“好？看？嗎？”

那挑釁的模樣，讓尺素額頭的青筋不由一跳，拳頭立刻硬了。

被那力一帶，林唯昭眼前一片漆黑，回過神來，一把将那人環在脖頸的手扯下，慌忙用手撐着地地半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