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須臾，那點火光便沿着早已澆好的火油蔓延開來，靈堂的藩布被火撩起，向着四周奔湧而去，火勢漸漸變大，火焰越長越盛，未多時，熊熊烈焰伴着滾滾熱浪，從堂内如火蛇一般竄出。

“不要！”林唯昭咬緊牙關，拼了命地想從地上爬起，還是少年的他，根本抵抗不住那些人的力量，再次被撲倒在地。

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的徒勞，少年趴在地上失去了掙紮，無力感襲來，再也止不住的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

“不能讓她死無全屍……”倏地擡起頭，他不放棄地努力扭頭，望向壓着他的侍從們，哀求着他們：“求你們，救火。”

“少莊主，我們不敢，不要為難小的們。”侍從們垂下了頭，不敢再去看這少年的眼睛。

即便知道那是徒勞無意義的言語，但林唯昭仍不停哽咽地請求着，嗓音漸漸被哭腔代替：“求你們，救火……求你們……”

“師弟——”

止住要勸說的言語，被壓倒在地的楚孟不由握緊了拳頭，擡頭望着大廳外立着的林羽然，大喊道：“莊主！求您大發慈悲！再給少莊主一次機會！”

失魂落魄的少年，聲音漸漸嘶啞地重複着：“求你們……”

“機會已經給了。”負手而立，林羽然擰起眉頭，冷聲道：“現在盡然還向手下求情，丢臉的東西。”

“現在救火還來得及！”

仰頭望着那可怖之人，楚孟緊皺眉頭，繼續懇求道：“這樣下去，少莊主會恨您一輩子！隻會傷了你們父子之情！”

“父子之情……”

眯起狹長的雙眸，林羽然不由勾起了唇角，若有所思地睨着楚孟，轉頭觑向那已經毫無鬥志的少年，蹙眉道：“林唯昭。”

聞言，林唯昭一驚，雙眸中閃過光點，擡頭望向朦胧視野中的那人，滿懷期待地嘶啞道：“是我沒用！我會努力！我一定會突破後九式！我……”

目光一沉，林羽然喝道：“若要恨就恨我一輩子，若是你連恨都做不到，也不配做我林羽然的兒子！也不必要這什麼父子之情！”

決絕的話語灌入耳中，林唯昭如墜深淵，瞬間猶被抽了靈魂般，渾身冰冷。

凝心堂内竄天的火光，映射在少年漆黑的雙瞳中，看着那火勢越燒越盛，再無救下的可能，哽咽道：“爹，那是阿娘啊……”

死後不能安眠地下，被迫冰封陳屍，現在要焚屍化灰，半點人情不顧，難道娘親不是父親你所愛嗎？

窒息感襲來，林唯昭視線模糊地瞪着那人的背影，隻覺渾身脫力，顫聲道：“你怎麼可以如此待她？”

孤寂地站在堂前，林羽然轉過身，望着參天的火焰，看不清表情：“今日種種，皆是命數。”

黑壓壓的夜色下，漫天的火蛇吞雲吐霧，與天同齊，仿佛天地俱滅。

凝心堂燒了一夜，才熄了火，等林唯昭被侍從放開束縛時，他已經哭到力竭，再也流不出半滴眼淚。

“他們走了，師弟。”看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楚孟擰起眉頭，将他攙扶着站起。

目光呆滞地仰望着那燒得一片漆黑，殘破不堪的凝心堂，林唯昭沉默着，過了許久，才嘶啞道：“我要進去。”

恍惚地擡腳，腳步異常沉重，即便楚孟拉着他，林唯昭依舊被台階絆倒，再踉跄着爬起，這幾步之遙的台階，變得如天梯一般難行。

伸手撫上已經燒黑的門框，邁進凝心殿，臉色蒼白的他，在殘敗的殿内，跌跌撞撞地走着。

忽地雙瞳一震，雙目通紅地擰起眉頭，少年踉跄着向後退去，渾身發抖地不住幹嘔，口中喃喃道：“是我沒用——”

扶住站不住的林唯昭，楚孟順着他死盯地那處望去，不由擰起眉頭。

千年寒冰化成了水，浸濕了地上的焦黑灰燼，隐約現出了人形，但那也隻剩了碎骨殘沙，終是塵歸塵，土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