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昭!”
方笑古身形一動,一把将他拽了回來。
“林唯昭!”
又喚了一聲,還是毫無反應。
垂首望去,卻見林唯昭原先如秋水的眸子,竟如幹涸的泉眼般一片死寂,全無半點生機。
“你醒醒。”
擰起眉頭,搖了搖林唯昭,也沒半分反應,心道:“急火攻心緻神識昏沉了?”
“醒醒,醒醒。”
擡手在那人慘白的臉頰上拍打半天,見他雙眸毫無波瀾,仍不吭聲,方笑古幹脆直接狠掐了一把那人臉頰:“醒了沒!林唯昭!”
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林唯昭伸手撫上作痛的右頰,一擡眸,就見那人揚起的手懸在了半空中,驚道:“你要做什麼?”
“你可算醒了!林兄!”松了口氣,方笑古瞬間收了手,彎起眉眼。
雙眸微顫,林唯昭面露疑色,蹙眉道:“我剛才怎麼了?”
“哎呀,我有點記不太清了。你剛才好像中邪了呢,吓了我一跳,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舉止言行都很奇怪?”
沉默中,林唯昭似是想了起來,臉色一陣青白,煞是難看:“方才我胡言亂語。”
眼神躲閃地瞄了眼方笑古,微蹙眉頭,沉聲道:“你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不許同任何人提。”
“我倒是無妨啊。”方笑古雙手抱臂,瞥了眼縮在房内門邊的少年,淡淡道:“隻是他好像看到了,聽沒聽到我不知道。”
轉過身,憔悴地望向那少年,林唯昭遲疑道:“方才我……”
倏地站起身,少年立刻搖了搖頭,大喊道:“我什麼也沒聽到!”
這距離都能給出反應,隻能說明,他都聽到了。林唯昭歎了口氣,也不想再提方才之事,隻道:“罷了。你要賣身與我為仆,到底是何故?”
“報恩!”
關少柏踏步出去,試探着望向林唯昭,繼而道:“而且我也已無親人……我想跟着你……”
“又要報仇?還要報恩,你忙的過來嗎?”
方笑古鳳眼微眯,斜睨着關少柏,冷聲道:“你是想借恩人的手,替你報仇嗎?”
“不,不是,我……”小心思被方笑古瞬間看穿,關少柏臉漲得通紅,退而求其次地躊躇道:“我可以自己學武功,替爹娘報仇……”
雙目灼灼地望向林唯昭,懇求道:“我想跟着你,一邊報恩,一邊跟你學武功。”
“你要報仇……”一股血氣上湧,頓了頓,林唯昭緊皺眉頭。
眼前有些眩暈,心力交瘁道:“我不攔你,但為盡孝道,當早日讓你娘親入土為安才是。”
深吸了一口氣,清幽的雙眸睨向關少柏,林唯昭疲憊道:“之後,我會安排人将銀兩帶給你,你若願意,好生安葬,你若不願,也随你。”
見那少年面露不甘,不待他再言,微蹙眉頭,複又補充道:“我武功平平,不僅難為人師,且自身難保,一路危險重重,無瑕顧忌他人,你莫做糾纏。”
林唯昭轉身,忍着不适,步伐不穩地朝前走去。
“公子!”
關少柏還想再追,剛邁出一步,便覺肩膀被五指狠狠扣住,好似泰山壓頂,肩頭一沉地不禁歪了身子,仰頭望去。
卻見方笑古半眯着的鳳眼,閃着一絲寒意,冷聲對他道:“小鬼,不用送了。”
“……”
關少柏将話憋進肚子,僵着身子站在原地。
但仍目不轉睛地觑着二人離去的背影,直到他們完全消失在視野中。
行了幾裡,林唯昭便冷汗直冒,擰着眉頭地快了幾步,扶上了路邊的槐樹,指甲蓋深深摳在樹皮裂紋中,俯身不住幹嘔,蓦地嘔出,隻是這次不再是血,而是青黃的膽汁。
“自知一路風險頗多,卻仍是多此一舉地上門幫忙,惹得自己這般狼狽。”
方笑古雙手抱臂地立在一旁,微眯雙眸,看不出表情,又道:“那孩子說了‘報仇’後,你便如此動搖,這兩個字有什麼特别的含義嗎?”
“還是有别的……”
“沒有。”立刻打斷他的猜疑。
腹中隐痛又起,往日需要忍受的難熬,林唯昭現在竟覺釋然,期待身上的傷痛可以轉去心中憋悶。
胸前起伏不停地喘息着,緩了一緩,方才直起身,用袖口擦了擦唇角的污漬,煞白的臉毫無生機,唯那雙眸還有微弱的光芒。
林唯昭複又擡步,視野模糊地踉跄着朝前走去。
“林兄,要不要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