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昭仰躺在地,緩了緩,便艱難地轉過身,用肘抵着地面,強撐着自己踉跄爬起。
方才趁方笑古不備,抓住最後的機會,成功從車窗翻出,但摔落在地後,隻覺渾身都痛,早已分不清痛楚來源。
沒多少時間留給他,隻想着快速逃開,但千針散的痛感一點點蠶食着他的體力,隻能步履艱難地朝着路邊蹒跚而去。
跌跌撞撞地走走停停,林唯昭剛走出大道,踏上叢生的雜草中,便聽下頭的叢林深處,似乎傳來隐隐的争吵聲,聽不清說什麼,他也不想聽,更不想停。
必須趁着這點時間,抓緊逃到别處,哪怕是個農莊村戶也好。
趔趄着繼續朝前邁步,恍惚中卻被隐在草中的藤蔓絆倒,身形一晃地向下滑倒,林唯昭心中一驚,立刻伸手抓住手邊的樹幹,它雖細弱得似人胳膊粗細,但也止住了他滑落的身形。
回過神來,發現腳下是個坡道,他擡起頭,抓着樹幹欲向上爬回,但昨日似乎剛下了雨,踩着的土壤很是濕滑松軟,腳下吃不到力,再次扭頭向下觑去,似乎并不算深。
沒時間再多考慮,林唯昭順着坡道,松了握着樹幹的手,腳下一點點地移動,再抓住另一樹幹,遲緩地向下走去,但千針散的疼痛撕扯着身體,不停搶奪着他的意識,視野漸漸重疊模糊,手下随之一空,陡然滑落。
好在坡道并不是很深,不過須臾,便已到底,無暇顧及是否還有磕碰,林唯昭強撐着從雜草中爬起,咬着牙,繼續向着叢林更深處走去。
原先還是小聲的争吵音,在耳畔漸漸清晰起來。
“現在有人專門出錢買你的命!你還不動手!”
“我還是不要了……”
“你個膽小鬼!你不要就是我!”
“大哥,别浪費啊……”
彎着身子,林唯昭撫上眼前的柳樹,吃力地轉身,打算繞開是非之地,卻又聽到女子嗚咽的哭泣之聲,倏地止住腳步。
緩了緩氣息,擡眸向那争吵之地望去。
空曠的草地上,是兩個用黑布遮臉的中年大漢,雖然現下天氣還有些微冷,但他們都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衣不蔽體,皆是坦胸露乳的模樣。
地上還側坐着一女子,被捆住手腳,口中塞了白布,不停嗚咽哭泣,雲鬓花顔也已是花容失色。
拿着小刀的大漢,悶聲道:“這臭娘們,先前在路上,白了我們一眼,還看不起我們,我記着呢!溫香軟玉平日裡碰不到,這次逮着機會,怎麼也要好好快活快活!”
另一拿着大刀的大漢揚眉道:“有道理,你先,我先?”
“大哥,你來就好,我看看就行。”
一甩手,将刀插在地上,白了那人一眼,大漢擰着眉頭,粗聲粗氣道:“你不滾嗎?”
另一人低眉順眼道:“大哥,我就愛看看,我看看你一展雄風。”
“沒出息的家夥!”那說話的大漢,一腳踏上女子肩膀,将她踢到,伸手便去解那人衣衫,動作粗魯不堪,女子口中嗚咽,搖着頭,不停地掙紮反抗。
“媽的。有錢人家真麻煩!”解了半天衣服,發現這種有錢人的衣服樣式太複雜,便直接上手去撕,又發現布料也太厚實了,遂又重新去解。
劇痛之下,林唯昭不停冒着冷汗,但眼前之景,更是讓他震撼不解,隻因男女之事他知之甚少,有些詞也不識實意。不過,眼下這人撕扯女子衣服,很明顯她不願意,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林唯昭心裡明白,如今逃跑不應多管閑事,快速撤離。但這種通過強行制住别人,不管他人是否願意,便為所欲為的行為,令他沒來由的惱火。
多年來一直被林羽然極盡苛責,是因他反抗不了;被楚孟以千針散做要挾,因顧護山莊和心有不忍,他選擇隐忍不發;到如今,被方笑古擄走,而他隻能利用自己深惡痛絕的千針散,狼狽逃竄。
許久的壓抑如沸水一般,一股腦地湧上心頭。撿起地上幾個石塊,林唯昭緊握手中。
若說江湖中爾虞我詐,分不清虛實真假,隻能被迫做出抉擇,那眼見他人入險,卻不施以援手,豈不與當初無力回天,被動接受一切的自己一般。
——但這施以援手,無關善惡,無關行俠仗義,隻因他厭惡強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