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小二就風風火火地招呼着人手,給床榻前擺上了沐浴用的大木桶,排着隊地将燒好的熱水和調溫的井水往裡倒。
自覺将事辦妥的葛青,再次一屁股坐在了椅凳上,拿了倒扣的新茶盞,擺正後,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口喝完,複又倒了一杯。
“好嘞,客官,您洗好。”那小二喊了一嗓子,便利落地将門一關,退了出去。
眯眼觑着已經喝了快整整一壺茶水的葛青,方笑古勾起唇角,輕笑道:“表弟,辛苦你了,很累吧?要不要再休息休息,我給你添壺新茶?”
聞言,葛青眉頭一緊,一口将茶水噴了出去,立馬拍桌而起,自覺道:“啊,沒,應該的。還有什麼吩咐?”
方笑古挑起眉眼,朝葛青又扔了一錠銀子,淡淡道:“去這附近的八寶店裡選點清淡的美食,送來客棧,林兄身體不好,不适合大魚大肉。”
“還有,順道去找個郎中回來。”
擰起眉頭,望着手裡的銀子,葛青心裡有點不痛快,心說:“又是林兄,師尊是吃錯什麼藥了,現在三句不離林唯昭。”
“我去了。”悶聲不悅地轉身,葛青氣呼呼地沖了出去。
望着那人又一次離去的背影,雖說,這些要求是林唯昭自己提的,但他多少也感覺都有點不太好意思了,讪讪地淺笑了一下:“是不是有點太麻煩你表弟了,好像他也沒得空歇歇……”
“你不用管他,林兄,倒是你。”
聞言,林唯昭扭過頭,卻見方笑古已将外袍脫去,隻着黑色的裡衣,雙手叉腰地站在他身側,嚴肅道:“趁着水溫合适,洗澡去。”
“我沐浴,你脫衣?”林唯昭不由蹙起眉頭。
“幫你啊。”
“不用。”伸手一攔,林唯昭端坐起身,蹙眉道:“請你出去。”
見他又生防備,方笑古眼波一轉,瞬間以退為進,擰起眉頭,一本正經地沉聲道:“我知你對我心生芥蒂,覺得我為人孟浪。本以為相處日久,你就明白我待你如何,你卻還是這樣防範我……”
見他嘀嘀咕咕不停歇,林唯昭輕蹙眉頭,無奈道:“我無此意。”
不待他說完,方笑古蓦地轉了身過去,雙手環臂道:“你若不喜,那我在一旁候着,你若需要搭把手,喚我就行,不喚我,我就不轉身。”
望着那人背影,林唯昭搖了搖頭,算是默認了這種說法。
伸手将衣服的系帶解開,為了避免牽扯胸口,林唯昭擰着眉頭,動作輕緩地将那衣裙褪去,将手中纏着的白布扯開,掌中的傷痕似有好轉。
垂首望向胸口,皺着眉頭将原先包紮在胸前的白色布條解開,不由松了一口氣。
雖有些斑駁的血漬附着在上,但原先的刀傷正在結痂,他睨了眼右下肋腫脹的位置,手一觸上,便疼痛異常,但仍慶幸道:“還好,斷了肋骨的地方,與原先刀傷的位置錯開了。”
側耳細聽聲響,閉着雙目的方笑古,聽到此話,不由緊蹙眉頭,蓦地睜開雙眸,老實地背對着林唯昭,悶聲道:“那就好。你自己小心着點。”
那沐浴用的木桶距離床榻邊不遠,林唯昭赤着腳,緩步走了過去,好不容易跨進了桶中,扶着桶邊的手卻忽地一滑,一頭就要栽進水裡,心中大叫不妙。
以為自己要被水嗆到,卻發現安然無恙。
眼前是一骨節分明而有力量感的手,從黑色袖口中露出,牢牢地抓着他肘臂,幫他穩住了身形,林唯昭擡眸,向那側望去。
“我可沒轉身。”仍然背對着他而站,方笑古向後伸出的手卻牢牢地抓住了他。
“你背後長了眼睛嗎?”微微一怔,林唯昭睨着自己那仍被抓住的胳膊,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喃喃道:“可以松手了。”
“我長了耳朵。”将手倏地收回,方笑古搖了搖頭,長歎了口氣。
慢條斯理地清洗着多日來的塵垢,林唯昭頓了頓,又向身側那人睨去,若有所思道:“你耳朵很靈敏,先前,我說的很小聲的話,你都聽的到,那是什麼獨門武功嗎?”
身後木桶那的熱氣傳的四周都是,方笑古不由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伸着手給自己扇了扇風,根本沒怎麼降溫,随口胡謅道:“天生的。”
“嘶。”
雙耳一動,聽到林唯昭極輕地悶哼,方笑古止了動作,蹙眉道:“怎麼了?”